谁都不对这场战役抱有乐观的态度。
维恩特一行人回到了不得不停业的塞蒂家的酒馆中,维恩特在大厅接受着蒙特利塔瑞安的治疗。希德威尔则将昏迷过去的黑寡妇送回了自己家的房间,晨曦则是回到了晨曦家中,准备向城里的所有百姓发出预警消息。
现在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可以耽误,但就算把能够做好的事都做好了,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在魔法的力量下渐渐愈合的伤口,感受着体内紊乱的血流渐渐平稳,维恩特沉思着,烦恼着。
用魔法治愈并不是一个疗伤的好办法,会让人变得越来越容易受伤,但就算是这样维恩特还是让蒙特利塔瑞安为他疗伤,目的就很明显了,等怪物进入伊普顿城时,维恩特将再一次做他的对手。
“别去了,你们……打不过他的。”那个白衣少女又说话了,声音有些胆怯。
“来来,这事不用你担心,先喝杯果汁压压惊。”弗拉沃笑着从厨房里走出来,把一杯橙汁放在双手扣紧,有些颤抖的少女面前,“听起来,你和他认识?”
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眼前这个少女很显然就是神使,而且是从兰道尔一路追过来的,想必和这个黯有某种深刻的联系,弗拉沃期待着能从少女这里拿到重要的情报,甚至是那个黯的弱点。
“嗯,他是莱伦……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少女突然很慌张地抬起头,“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男孩子!”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他以前是殒还是普通人呢?”弗拉沃很温柔地问道,话语很有亲和力。他轻轻拍着少女的肩膀,让她不至于很紧张。
“普通人!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瞳铭,直到今天……他应该是普通人才对!”但少女在这件事上似乎受了相当大的刺激,只要是这个话题,她就无法平静下来。
“啊,我也觉得,毕竟是你的好朋友嘛。”弗拉沃微微一笑,“那么你以前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会说我们打不过他呢?”
“因为我看见了,他一个人就摧毁了一支军队,一座城市,接二连三,没人拦得住。”少女不住地摇头,看来这个怪物从头到尾的屠杀她都看在眼里,就像刻痕一样既痛苦而且永远无法抹去,“警卫员也好,逐霾者也好,军人也好,那个大姐姐也好……没人打得过他。”
“哈,果然是这样。”弗拉沃叹了口气,果然兰道尔那令人诧异的沦陷速度是这个怪物的杰作,“大姐姐的话,是水蓝色长发,用剑的大姐姐吗?”
“嗯,她很强,非常非常强,但是……但是还是不如莱伦。”少女黯然摇了摇头。
维恩特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想起了那一年的逐霾者考试,他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究竟逼出了伊莎贝尔几成实力,但能够战胜伊莎贝尔的人,实力肯定远在自己之上。说到底,维恩特就连现在都觉得伊莎贝尔被击败这种事,实在太没有实感了。
“蒙特利塔瑞安,你去为医院里的伊莎贝尔疗伤吧,估计只有我们这几个神使加在一起,才能和那个怪物一战。”维恩特想了想说,现在还不能指望这个白衣少女有什么战斗力。
“别命令本尊。”蒙特利塔瑞安一如既往地高傲,“唉,不过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那我和克莱维利先过去了哟?”弗兰卡小心翼翼地说。
“嗯,拜托你们了。”维恩特点了点头。
双子离开之后,维恩特再次陷入了沉思,仅仅靠自己和拉文德,真的能挡得住那个怪物吗?
不,现在不是能不能挡住的问题,就算挡不住维恩特也没有别的选择,既然自己是神使,是这个国家的希望,这种时候就应该守卫在最前方,不然自己体内的神之力便失去意义了。
但责任感并不是让他心甘情愿挡在怪物面前的主要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家乡。
虽然离开这里已经几年了,他人生中最主要的时间毕竟还是在这里度过的,和父母与哥哥一起生活的回忆,和塞蒂迈克在学园里的回忆,和那个贵族相识相知的非日常的回忆,全都发生在这里。当然不仅仅是回忆,还有很多很多他想守护的人和事物,比如殒的聚集区里如同家人一般的邻居,自己家的房子,塞蒂家的酒馆等等。
维恩特必须守护这里,不如说是他无路可退了,连家乡都被战争摧毁了的话,哪里又是他的落脚点呢?
“走吧,拉文德。”维恩特站了起来,叫上拉文德一起走出了酒馆。
“唉,这么没信心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正在后院站着的弗拉沃无奈地叹气,把手中装食料的碗放在被锁在院子里的霾的面前,又摸了摸他的头,“你也这么觉得吧,塞蒂?”
“啊呜——”那只霾只管吃着食物,似乎没有回答。
“哈哈,就知道吃,体重会飙的哟。”弗拉沃加重了抚摸的力量,爽朗地笑了。
距离伊普顿市不算太远的前线战场,泠锋,苍瞳以及辛西娅,或者说黄昏站在一起,在隐蔽处俯看着这一切。
“那家伙竟然追到城市那边去了,真是的,要是再听话点就好了。”泠锋叹了口气。
“已经很不错了,你就知足吧,那种力量就连我们也望尘莫及的。”苍瞳笑了笑。
“知足的科学家不是好科学家,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能好好控制的话有可能引起什么麻烦的。”泠锋依旧一脸严肃,“不过至少现在,神使已经因为他而焦头烂额了吧。”
“如果现在落井下石的话,一定会非常有趣的。”苍瞳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也对啊,正好我也很久没运动过了。”泠锋想了想说,“看战场的情况,帕雷拉在这里囤积了重兵啊,如果这里很快被击破的话,这个国家估计也不会再有战意了。”
“而且,逐霾者他们搭起的营地被你的造物搅得一团糟,这条战线上已经没有能威胁到我们的存在了,玩玩也不错。”苍瞳亮出藏在皮肉中的刀刃,将斜戴着的礼帽扔向空中,“戏剧开演吧。”
泠锋手在空中一挥,凭空抓出他惯用的长枪,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黄昏,也拿起了她的小提琴“春临”。
“把军队迅速推到城市之前,那帮神使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应付了。”
今夜的月格外凄冷,城外的荒地风声萧瑟,阴气十足,宛如死神来临前的预兆。怪物顺着大路狂奔,在城前慢慢降下了速度,因为他看见前方有个人正等待着他。
维恩特见到怪物的身影,默默地点燃瞳铭,火光在手腕边凝聚,渐渐化为两把火焰长剑。
要说此时他的觉悟和平时有什么不同的话,平时他总是以菲尼克斯所说的“拯救世界”为目的而行动,但此时此刻,这种行为附加了一层自我意义,就算他只是个普通的殒,并没有拯救世界的力量,当家乡被威胁的时候,他同样会做出和现在相同的选择。
现在的维恩特并不只是作为“神使”而战,更是作为“维恩特·安德鲁”而战。
火星在他的周围萦绕,就像一阵火焰的龙卷风渐渐将他包裹,最后全部集中在他的背后,化为两片闪耀的火焰之翼,点亮了他周围的黑暗。强大的气势唤起狂风,呼啸着吹起荒地上的尘土和沙石,就连夜行的飞鸟也不敢从这片区域飞过。
没人不为这种力量而敬畏三分,但他眼前的对手,只是感到了兴奋而已。
维恩特摆好姿势,调整呼吸,两柄剑一前一后架在身前,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荒地上爆发出第二股压迫力极强的气场,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和维恩特的气场展开了对抗。这股力量仿佛就是荒地上无边无垠的黑暗本身,让人感到恐惧,迷茫,彷徨,窒息。光明与黑暗无时无刻不在交替占领着对方的领地,这一回合上,维恩特和怪物打了个平手。
风声顿起,怪物原来所在的地方仅剩了扬起的沙石。速度快得看不见他奔跑的轨迹,在维恩特的反应能够跟上的时候,重拳距离维恩特的脸庞只有两米。
但维恩特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他巧妙地向左一挪,用预判的方法躲掉了怪物势在必得的一拳,同时双剑斩了过去。怪物双眼闪过狰狞的光,另一只拳也架了过来。
两人都向后飞出了十几米,气浪甚至冲到了几百米之外。
一点都没有停顿,怪物刹住车之后马上又向维恩特冲去,虽然他已经适应了怪物的这种横冲直撞的打法,招架起来仍然算不上轻松。有了上次的经验,维恩特不再敢轻易与其角力了。
却见怪物瞳铭急促闪烁,明明目测有二十米的距离,被一瞬间缩短为零!
维恩特大惊失色,连忙将手护在身前,张开神之力防御。
怪物的瞳铭又是一闪,拳头被强烈的白光萦绕,力道十足的一拳,还带着强烈的爆炸,维恩特就像一枚纸片般飞了出去。
维恩特心里明白刚刚缩短距离的那一招很明显是泠锋的能力,至今为止,这个怪物已经用了快十种能力了,他的瞳铭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驱动自己的翅膀,想在自己落地之前稳住身体的平衡,但在那之前,怪物已然像猎豹一般追了上来,他高高跃起,一把抓住维恩特的脖子,狠狠把他摁向地面。
“咳啊……”维恩特感觉脖颈都差点被拽断,他本能扬起小腿,奋力一踢,将怪物踢开。
两人都坠在地面上,砸起浓浓的尘土,维恩特手臂一撑,连忙和怪物拉开距离。
大脑虽然已经下了判断,身体却跟不上现在的节奏,怪物瞳中闪耀着猩红的光芒,重拳已然挥到维恩特面前。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维恩特的身子被高高击飞,下颚要是没有萨玛拉斯的加护,这一击必然粉碎。
“喂!萨玛拉斯,我们帮帮忙吧!这样下去不行啊!”在一旁观战的拉文德着急地对身下的巨象说。
“我没办法战斗,你也不能代替我战斗。”萨玛拉斯担心却无奈地说,拉文德虽然可以随意地将萨玛拉斯召唤出来,却还不会利用他的力量进行战斗。
“但、但是……”拉文德想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最后她只好把手放在嘴边,大声喊着,“加油!维恩特哥哥!不要输了!”
唯一的助威声孤独而寂寞,却完整地传进了维恩特的耳中,他屏气凝神,在空中调整姿势,却见怪物已然跃起,又是一拳打来。
“别太嚣张了!”维恩特拍动翅膀,把自己身体像是炮弹一样砸了过去。
“嘭——”的剧烈爆炸声响起,怪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维恩特也被炸出了四五十米远。
“吼——”怪物很不甘心,马上站了起来,又向维恩特冲去。
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维恩特勉强站起来,振翅飞向天空。怪物跟着跳起,在挥拳之前,被维恩特在天空划出的红色月牙击落。
“哈啊……哈啊……哈啊……”维恩特的呼吸浑浊而紊乱,即便有萨玛拉斯的辅助,一个人做这个怪物的对手还是太勉强了。
就在他因疲惫而分神的一瞬间,怪物的瞳铭再闪,距离瞬间缩短,维恩特的衣领被怪物死死攥住!
“可恶!”维恩特双剑砍上怪物的手臂,却像砍在钢条上一般。
一股强大的离心力令维恩特头晕目眩,他的身体就像布娃娃一般被抡起来,重重地砸进地里。
“咳……”不自主的,维恩特喷出了鲜血。
但怪物的攻击只要维恩特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停歇,他把因为刚刚那一击几近晕眩的维恩特从泥土中拽起,快速跑了起来。
维恩特的双手抓住怪物的手腕,纵使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从这钢钳一般的力道中挣脱。
怪物抡圆手臂,维恩特就像一颗棒球一样被扔了出去,接连撞穿了三堵房屋的墙壁,才终于停了下来。
维恩特头晕目眩,勉强直起身子,却喷出了一大口血。
还没等他仔细感受自己的伤势,怪物再次追了过来,如此丧心病狂的进攻让维恩特感到恐惧。他勉强向右边滚了两圈,撑开双翅向外飞,却没想到怪物竟然先他一步,拽住了他的翅膀!
没有办法,维恩特只好放弃了自己的翅膀。怪物眼前自己抓住的东西变成了火星,非常愤怒,追上去又是一拳。维恩特抽剑架向身后,火焰凝成的长剑竟然被怪物打碎!
克服不了强大冲击力的维恩特向后飞起,却又被追上来的怪物一拳打落在地。
从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维恩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被怪物压制,他不仅有着维恩特无法拥有的力量,而且还有着异常强大的瞳铭,想要战胜他根本不可能。
但维恩特还是站了起来,他用手背抹掉嘴角的鲜血,重新将翅膀展开,腾空而起,这次怪物抓了个空。
双翅扇起异常强烈的风浪,维恩特化作一团火球,猛然冲向怪物。怪物咆哮一声,下身站稳,双手交叉,架住了维恩特的冲击。他的冲击力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强,但怪物的力量也在不断提升,两个人在僵持中较上了劲,都咬着牙,不愿意输给对方。
如同炸弹爆炸一般,怪物被这冲击力炸退了十米左右,维恩特则向外飞了出来,在即将坠地之时勉强用翅膀稳住了身形。
“哈啊……哈啊……”维恩特紊乱地喘息着,几乎就要虚脱。
怪物的表情依旧没变,除了杀戮之外,看不到一点其他的愿望,也看不出任何的疲惫。
维恩特落在地面上,舞起长剑,虽然他在这场战斗中看不到什么希望,动作却没有一丝动摇。
并不是为了赢才站在这里的,既然站在这里了,就一定不能输。
这是维恩特的一场赌博,他压上了几乎全部的筹码。
怪物再次冲了过来,维恩特大喝一声,火光一闪,他将怪物巨大的身躯击飞了回去。
就算是自己的身体遍体鳞伤也好,被打得不成人形也好,都不能让这个怪物过去,不能让他踏入伊普顿城一步。
怪物四脚落地,用最快的速度发起第二次冲锋,虽然比第一次吃力了很多,维恩特还是把他再次打飞回去。这一次,他的左脚几乎都陷进了地里。
要是问为什么的话……
第三次交锋,两人同时冲了出去,火光与黑暗激烈碰撞,空间甚至都被扭曲,两股力量都向后飞出了一百来米,气势磅礴,就连地面都在隐隐颤抖,又是不分胜负的一次对决。
因为他所珍视的人在他的身后。
不知为什么,维恩特忽然想起了在火车站塞蒂送给他的那个吻,仿佛现在脸颊上还残留着余温。
他心里明白,这场战斗对自己而言,更多的是为那个叫做塞蒂·沃坎的女孩子打的。
那个女孩子是他的青梅竹马,在她短短的人生里,她一直都在关心和照顾着维恩特,这么多年以来,塞蒂她理应在维恩特身边留下了很多无法忘却的痕迹,但仔细回想,维恩特现在能够攥住的除了回忆以外,什么都没有。
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怪物想要滋扰这份宁静,想要破坏这份回忆。维恩特自然不会同意,这是他和已故的塞蒂之间唯一的,也是最深刻的羁绊。
而且,如果酒馆被毁的话,塞蒂逝去的灵魂,也会伤心的吧,毕竟那里承载着她的人生价值。
维恩特也希望能找到机会,能够回报那个女孩子曾经对自己的那些好意,既然不能用爱情去弥补,至少,要为她的灵魂,守住最后一片宁静吧。
维恩特从来就是个把朋友看得很重的人,他不奇怪为什么现在塞蒂在心中的地位比起他的恋人晨曦还要重要,唯独在这片土地上,他和塞蒂要更为亲近。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长剑,凝视着怪物,感受着空气的流动,风声的走向,对方的冲锋宛如停滞。
他闪过怪物的重拳,长剑上挑,直指怪物的眉心,他第一次看到怪物动容,露出了一丝惊讶,紧接着粗暴地扇开维恩特的长剑,一拳打中他的小腹,将他又击退了十余米。
不过维恩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捂着腹部站起来,露出了一缕微笑。
他在担心着自己的瞳铭,看起来,他和其他的黯不一样,眼中的那对瞳铭,就是本体。只要能破坏那对瞳铭,就可以杀死这个怪物。
宛如无尽黑暗中点起了一盏小油灯,虽然在风中摇曳,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但至少,维恩特的长剑有了方向。
“咳啊……”一阵温热窜到喉咙处,他强压住恶心的感觉,却还是吐了口血出来。
是啊,已经到极限了。
用魔法快速治愈的身体更容易受到伤害,更何况是强度如此之大的战斗,不知从何时起,维恩特的身体就是凭意志在作支撑了。他展开双翅,舞动长剑又冲了上去。
怪物的双拳如同铁锤一般,重重磕在长剑之上,剧烈的爆炸之后,两人都被弹开了十米左右。怪物却不甘心,瞳铭闪动,距离瞬间消失,他用力一拳,砸在毫无防备的维恩特的腹部上,维恩特的身子浮在空中,又被接下来的一拳狠狠砸在地板上。
明明战斗上没有一点优势,停不下来的却是维恩特了,他不能给自己的大脑感受到痛苦的机会,但即便如此,他的肉体已经本能地限制住维恩特这样不管不顾的行为了。他的手臂越来越重,双脚也渐渐迟钝,腰部也发不上一点力气。惊讶之中,他发现自己已然站不起来了。
“痛觉是对大脑的警告,使用了限制痛觉的魔法之后,维恩特像以前那样拼命,肯定会死的。”萨玛拉斯用他低沉的声音无奈地说,这个魔法是维恩特的要求,再三请求下萨玛拉斯才同意,没想到现在这个魔法几乎要了他的命。
“那、那就解除吧!”拉文德非常担心。
“那他会瞬间晕厥的。”萨玛拉斯顿了顿说,他凝望着战场,还在期待着什么。
“弱小的……人类。”怪物再次难得地开口了,他终于停下了狂澜一般的攻击,走到无法站立,却还在挣扎的维恩特的身边,准备补上最后一拳。
“绝不……会输。”而维恩特用双手将上半身撑了起来,咬着牙为自己打气,血液从他的齿缝不断流出。
“为什么?不绝望吗?”怪物的神色有些困惑,“我杀死的每个人,都很绝望。”
“啊,因为……我可不能用‘输了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样的理由去敷衍自己。”维恩特凝重地喘息着,对方停手的这个瞬间本来是最后的反击机会,但可惜现在他连这点都做不到,“国家……有千千万万的人守护着……大概,少了一个,也会觉得没关系吧……但是,我的回忆,只属于我一个人……如果我倒下了,谁还能守护的了呢……”
“回忆……”怪物将这个词咀嚼了两次,没有再说话,神色中似乎闪过一份痛苦。
他慢慢地抬起拳头,这就是最后一击了。
维恩特的长剑无法架到防御的位置上,看来,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应该道歉吧,向那些期待着自己的所有人。对不起,维恩特没能做到。
“汝笨也给吾有个限度啊!”
一道寒芒突至,似乎无坚不摧的一拳被挡在了半空,随着响声,方圆十米骤然凝起大片冰花。
看似纤弱的骨架撑起厚重的盔甲,冰蓝的长发在瞬间降温二十多度的寒风中飘舞着,明明是个女孩子,却能让人感到无比可靠,维恩特只能联想到弗莱维娅·伊莎贝尔这一个人而已。
怪物大吼一声,加上了几乎是刚刚双倍的力量,却没能将伊莎贝尔的膝盖压弯哪怕一分。
寒光点亮漆黑的荒地,怪物被炸向天空,他惊异于这爆发性的力量,落在几米外的地上,暂时停止了攻击。
“伊莎……贝尔……”在她的背影之下,维恩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总之,跟吾撤退。”伊莎贝尔把长剑摆开,简短地向维恩特下命令。
“撤退……撤到哪里?”维恩特疑惑地问,明明已经无路可退了。
“能撤到哪里就撤到哪里,又不是只有这么一块阵地。”伊莎贝尔的言语冰冷。
就算挡在这里也不见得能阻止这怪物,但若是要逃跑,怪物肯定也追不上。只不过,逃跑也只能保护自己而已。
“那、那城里的那些人怎么办!”维恩特有些慌了阵脚。
“这就是战争。”伊莎贝尔双手握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怪物的动作,并没有看维恩特。
多么万能的理由,因为是战争,所以不可能没有牺牲,至于牺牲的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的人,没有被讨论的意义,这就是战争的无情之处。
“难道就这么默认了吗!战争是会有牺牲,但我们怎么能容许这种牺牲!要是真的可以保护所有人,我就会去保护所有人!”维恩特大喊道,这是他心底最真挚的想法,“对,神使是应该保护国家,保护这个世界,但究竟是在保护什么!没有人活着的国家和世界,就是神使应该保护的吗!”
伊莎贝尔像尊石像一样矗立在维恩特的前面,沉默不语。
“而且你说出这种话当然很轻松了,又不是只有这么一块阵地,我也知道,但对你来说是这样,对我可不是!这是我唯一的家乡,出生长大的地方!我不仅仅是神使,还是个人,人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乡有什么错!人不愿意让家乡被敌人摧毁,这有什么错!撤退什么的,我做不到!”
光是说话维恩特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说出要保护自己家乡的话,根本没有多少说服力,但是伊莎贝尔已经多少次见证过,这个少年说着空话,接着就把不可能的空话变成了现实。
虽然在理智上,维恩特明白伊莎贝尔的力量不如怪物,但伊莎贝尔在维恩特心中常胜将军的印象早已扎根在潜意识中,仅仅是她前来支援,就让维恩特看到了希望。
虽然在理智上,伊莎贝尔明白维恩特创造奇迹很多时候都伴随着巧合,但维恩特屡次创造奇迹也肯定有决定性的主观原因,即使她不清楚这种原因是什么,她也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少年身上。
明明是两个本应陷入绝望的人,仅仅是因为站在一起,就都被希望所笼罩。
这便是伙伴之间的羁绊的强大力量。
“或许,可以也说不定呢。”伊莎贝尔双手握剑,放在身前。
“啊啊,是啊。”借着伊莎贝尔的手,维恩特站在她的身边,鼓起最后的一份力量,再次展开了火焰双翅,“刚刚那些话,不像是伊莎贝尔会说出来的。”
“只是不想被悔恨吞噬而已,看来自己理智过头了。”
“结果还是手下败将。”站在两人对面的怪物失望地说,再一次摆出了冲锋的姿势。
“用这种心态会吃亏的。”伊莎贝尔冷冷地一句,风声响起,她和怪物同时冲了出去。
冰花四溅,寒光在夜空中一下又一下地绽放,纵然怪物迅速切换着瞳铭的能力,却很难再突破伊莎贝尔坚冰的防御。这些天养伤的伊莎贝尔都在考虑这个怪物的一招一式,在交锋中终于不落下风。
维恩特的身体很虚弱,甚至撑不住怪物的任何一次攻击,正因如此他扇动着翅膀,在空中快速移动着,利用远程攻击一点点消耗着怪物的体力。虽然几乎造成不了实际上的伤害,但就像蚊虫一样没完没了让怪物很是烦躁,他想要先解决维恩特,却又会被伊莎贝尔两三招剑技所限制住,果然如同维恩特所想,和伊莎贝尔一起,再配合上萨玛拉斯的加持,胜负还未可知。
铛!铛!铛!铛!
重拳与长剑不断相撞,冰花与冷光在黑暗中四溢,借着撞击时的点点寒光,怪物和伊莎贝尔才能看见对手的表情。伊莎贝尔的双眼渗出寒气,充满了战意,意志如坚冰一般不可动摇,丝毫没有受到先前败北的影响,敢于进攻,依然如同她的风格,打得很有侵略性。而怪物更没有退缩的理由,稚嫩的脸庞表现出的尽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残暴,想要短时间就把这两个碍事的家伙彻底击溃。
怪物纵向一拳,被伊莎贝尔位移闪过,抓住这个空隙她双手握紧大剑,斜劈向怪物的肩膀。怪物预料到了这斩击的巨大力量,但如果去闪避的话局势仍然打不开,只见他瞳铭连闪,左脚向后踩实,用肩膀硬生生地架住了伊莎贝尔的大剑!
无论是怎样的钢皮都应该挡不住长剑锋利的剑锋才对,但此刻怪物的肩膀硬度非常,竟然差点把长剑弹开。伊莎贝尔心知不妙,却没想收手,她第二次向长剑上灌入力量,从怪物的肩上重压下去。
怪物总算牵制住了伊莎贝尔,他抡起右拳向伊莎贝尔的胸口打了过去。
“喝啊啊啊啊啊——”伊莎贝尔咆哮着,顺着她的爆发,大量神之力从她的体内溢出,狂乱地四处奔涌,两人周围瞬间降温至零度以下。
随着轻微的破碎声,怪物用瞳铭再次硬化过的肩膀竟然被斩出了裂缝,怪物吃痛,大惊失色,长剑力量仍然在加大,一次爆发性的成长之后,怪物的右膝被强压在了地上。
厚达三米的冰壁随之升起,将两人包围在其中。
怪物并没有放弃攻击,伊莎贝尔将涌出的神之力护在胸口,准备防御。
却见怪物的瞳铭再次改变形状,伊莎贝尔护在身前的冰盾,转眼间就化作了透明的结晶飘散在空中。重重的一拳直中伊莎贝尔胸口,她向后飞去,撞碎了刚刚做成的冰壁,摔在了十几米外的地面上,一口血几近喷了出来。
黑色的液体顺着怪物被砍碎的左肩流了下来,他好像被伤痛点燃了一般,大吼一声,把周围的冰墙全部震成碎片,再次向伊莎贝尔冲了过去。
伊莎贝尔手腕撑地,捡起落在身旁的剑,摆好架势准备迎击。
“伊莎贝尔!”在空中的维恩特大喝一声,趁怪物不注意,用一条火焰长绳紧紧缠住了怪物的左手手腕。
他尽全力拍打着翅膀,想把怪物向后拉,但怪物的蛮力比维恩特要大得多,他就像个风筝一样被扯着飞行,不过因为他的牵制,怪物的速度的确放慢了下来。
怪物也意识到了这个秤砣的碍事,他右手抓住火焰长绳,想要挣断这条绳索,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就是这个动作,让伊莎贝尔找到了攻击的空隙,她握住长剑从空中劈下,嵌进了怪物的右臂两厘米左右。这个伤口深度对有钢皮的怪物来说已经相当可观了。
怪物吃痛,右手本能地一挥,伊莎贝尔却在那之前抽剑退开。怪物想要一把将维恩特从天上扯下来,却没想到他主动解开了绳索。
“吼——”非常不甘心的怪物大声咆哮,任凭肩膀和手臂的伤口流淌着黑色液体,双眼中凝聚的杀意更加浓稠了。
瞳铭光芒比任何一次都要闪亮,只听空间异样的扭曲之声,伊莎贝尔被向后推了十几米,尔后又是同样的情况,在空中小心翼翼地飞行的维恩特一下便被怪物拉到了身边。
“怎么可能让汝得逞!”伊莎贝尔在被弹飞的一瞬之间就做好了向前冲锋的准备,此时的她如同一只瞄准猎物的老虎,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光横亘在维恩特的身体与怪物的拳头之间。
咚——
一声闷响,伊莎贝尔被打飞了出去。维恩特顿时理解了伊莎贝尔的用意,腾空而起挥动长剑,直指怪物的瞳铭。
这个进攻动作激活了怪物的本能反应,他扬手击飞维恩特的长剑,总算把瞳铭护住。尽管如此,他开裂的手臂再次被火焰灼伤。
“没事吧,伊莎贝尔。”维恩特借着力量向后飞,降落在伊莎贝尔的身旁。
“没有大碍。”伊莎贝尔慢慢站起来,虽然刚刚的迎击她做足了准备,怪物骇人的力道还是稍微震伤了她的身子,“真艰难啊,彼等怎么还没过来?”
“彼等……还有援军吗?”维恩特喜出望外。
“嗯,本来是接应吾等二人的,现在应该快到战场了。”伊莎贝尔沉着冷静地说。
“可是,是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
“在决定战斗的时候就让帕纽斯去通知了。”
夜风渐渐大了起来,伊莎贝尔的长发纷飞,透出一股凛然正气。方才还在困扰于如何打破战斗僵局这个问题的维恩特,再次看到了希望,这句话说明帕纽斯在之前的时候离开了伊莎贝尔的体内,换句话说,现在的伊莎贝尔并没有用尽全力。
“回来了。”伊莎贝尔余光一扫,从城市的方向奔来一点小小的蓝光。
“碍事。”怪物向蓝光冲了出去。
伊莎贝尔的脚力一点都不输给怪物,同时启动,速度也几乎相同。怪物的拳头挥向疾奔的帕纽斯,伊莎贝尔挡在他的身前扭过腰身,双手顶住身前的长剑,架住了怪物开山裂石的一拳。要不是往剑身中注入了大量神之力,只怕这一下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帕纽斯大吼一声跃起,与伊莎贝尔融为一体。只见伊莎贝尔全身上下闪动起蓝光,长剑猛然向前一推,怪物的身子像棒球一样被打了出去,荒野之上,扬起了数圈以伊莎贝尔为中心的冰之涟漪,场面格外壮观。
怪物骇于伊莎贝尔突然爆发出的强大力量,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去死吧!”维恩特在天空中瞄准怪物,如同陨石一般坠下。
轰隆隆隆——
向后飞行的怪物被整个打进了地表,如同高能炸药被引爆,一股蘑菇云在荒地上升起。
“哈啊……哈啊……这下,应该有点效果了。”火焰对维恩特几乎没有伤害,他拍打着双翅,飞回了伊莎贝尔的身边。
“嗯。”伊莎贝尔很难得地也露出了明朗的表情,只是握紧长剑的力量并没有放松。
“喝啊……喝啊……”怪物在爆破坑里缓缓站起来,身上能看见很多伤痕。
被逼到这种程度,对这个怪物来说还是第一次。
伊莎贝尔和维恩特都亮出武器,两人终于可以带给怪物一点威慑力了,只不过刚刚凭借爆发力打出的一次反击,大概不再能重现第二次。
到现在为止,两人也基本摸清了这个怪物瞳铭的能力,也就是能够复制其他瞳铭并且作为己用的能力,虽然复制的限制并不清楚,但至少他已经使用过霜翼,黄昏,泠锋三人的能力,以此类推,至少作为对手的黯的瞳铭力量他都应该可以使用。
“要是有死爪的能力就会很棘手了。”伊莎贝尔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
“那个瞳铭已经被摧毁,应该不会再有了,如果有的话在这之前他就会使用。”
但维恩特心中还想着另外一件事,这个怪物能使用黄昏的能力,也就是说果然辛西娅成为了敌人。虽然这个几乎是既定事实,但维恩特就和不愿意相信伊莎贝尔战败一样不愿意去相信。
“又过来了,别走神。”伊莎贝尔改为双手握剑。
仅仅一秒,长剑与重拳相接,气浪压倒性地扑向周围,谁都不愿退让一步,都被击退了五六米远。而就在这时候,荒地上反常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来了。”维恩特露出了笑意,冲向前方,长剑直取怪物咽喉。
怪物在空中面前闪过,却见他躲闪的方向,有位遁形在雪中的长者正在等候着他!
他只能用手臂挡住对方的兵刃,“冬至”深深地**了怪物的钢皮里。怪物大吼一声,把弗里奥·冬泉的身子连同“冬至”像铅球一样甩了出去,却见天空中飞过一只片翼之鸟,半神化的帕特里克·晨曦稳稳地将他接住。
怪物愤怒地转身,想要抓住先前袭来的维恩特,却见他早就退到了数米之外。在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位熟悉的半神化的少女。
“怎么又在蛮干了?”晨曦的话语中带着些责备,扶住摇摇晃晃的维恩特,“这样你要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啊。”
“呵呵,抱歉。”维恩特勉强一笑,“但比起平常我这回很理智了。”
“喂喂,战斗还没结束呢。”一旁手持弯刀的莱文特·冬泉冷冷地说。
“还以为赶不上了,还好还好。”一匹快马在众人的身边停下来,说话的人是晨曦的弟弟,鲁基乌斯·晨曦。他跳下马,站在一旁伸出手,将他的母亲玛嘉莉·晨曦从马上接了下来。
而此时两位贵族也飞回到了众人的身边,维恩特和伊莎贝尔的帮手阵容骤然强大了起来。
虽然怪物的力量强大到了几乎不可理喻的程度,但是太过于孤军深入仍然是大忌,现在的他要是再执著于战斗的话,并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但怪物并没有退缩,也没有再次发动进攻,似乎是接到了命令,像一座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他在干什么?”维恩特困惑地说。
纵使怪物只有一人,也有相当强的威慑力,众人并不敢贸然发动攻击,远距离的试探又不能造成有效的伤害。
荒地上忽然刮起强劲的阴风,维恩特定睛一看,却见怪物的身边也多出了几个熟悉的黑影!
晨曦本能地用魔法扔出一枚照明弹,对手的支援果然不出所料。
“唉,以多欺少这不太像话吧。”苍瞳叹了口气,露出了寒意十足的微笑。
“就算现在这样还是以多欺少,不过……胜负可不一定。”泠锋手握长枪,非常自信。
在两人身旁,黄昏拿着小提琴“春至”,沉默地站在那里。
三人的衣衫都被鲜血全部染红,看来已经在主要战场上进行了一番厮杀,而在这之中又属黄昏身上的血迹最多,就连小提琴的琴弓都染成了鲜红色。
见到黯的支援,最惊讶的人,莫过于晨曦的父亲帕特里克了。
他的双瞳动摇着,身体微微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记忆中明明早就死去的自己的未婚妻,也是未能成婚的妻子,辛西娅·肖莱,那个普普通通的花农的女儿,现在竟然作为自己的敌人,作为一个传说中强大无比的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大概这就是命运的讽刺,还有报复吧。
恍惚之中,帕特里克想要走上前去,被自己的女儿伸手拦下。
“冷静点,父亲大人……那个人,不是母亲。”晨曦顿了一会儿,格外坚定地说。
“你们,之前就见过了?”因为女儿的声音,让帕特里克稍微清醒了点。
“嗯,只是一直没有告诉父亲大人,也没有向其他人公开过。”晨曦的声音很低,带着苦涩和纠结的心情,“母亲还健在,只不过现在是黯,这之中有很复杂的原因。至于现在面前这个人,应该不是母亲。”
“嗯,明智的判断。”帕特里克赞赏了自己的女儿,眼瞳中溢出的却尽是除此之外的情感,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让他很难组织什么语言,“她很强吗?”
“大概……在父亲大人之上吧。”晨曦沉默了两秒,在心中比较了下。
那时半神化的自己和维恩特两个人勉强和黄昏打了个平手,要是真正一决胜负的话结果不可预知,但根据以前的交手情况来看,维恩特的能力并不在帕特里克之下。
“会是来复仇的吗?”帕特里克很小声地说,这个音量只有自己和女儿能够听见。
“不是吧。”女儿的回答让帕特里克安心了一些,“现在的她应该不认识我们。”
“啊,那就好。只不过要我把她作为敌人……也做不到啊。”帕特里克面露难色。
能看得出来,他依然对辛西娅抱有羞愧之情。现在的他已经是晨曦家族的当家,要是给他一个机会,他肯定会把辛西娅正式纳入晨曦家,希望这样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过去的错误。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太不现实了。
不过话又说话来,还能看见辛西娅年轻如初的面容,就让他感到欣慰了。
“只怕,没有机会正面对上吧。”晨曦长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确实如此,稍微把两边的战力做一个比较,神使这边完全不是黯方面的对手,这里的所有人只是应付一个怪物就要用上全力,更别说加上三个强大的黯了。
这样看来,苍瞳和泠锋肯定是对主要战场的局面非常有信心,才决定动身深入将神使一网打尽的。指望主要战场的支援必定不现实了,要解决这个局面,只有靠自己的力量。
“该怎么办?”维恩特这句话好像是在问自己,没有了“撤退”这个答案,他得不出其他结论。
“先别想了,彼等来了!”伊莎贝尔提起剑冲向前方。
维恩特唤出火焰双剑,离开晨曦的搀扶跟着冲了上去。贵族的战斗能力和黯有很大的差距,绝对不能让他们暴露在黯的攻击范围之内。
两个神使,和四个冲上来的黯战作一团。而贵族们根本无力跟上这战斗的速度,只能不甘心地在一旁旁观,毫无插手之力。
维恩特长剑舞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偏离了方向,在他吃惊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被琴弓划出不深但很长的一道伤口。他只能后退,却又被泠锋拉到了面前,多亏有伊莎贝尔用长剑挡开了他的长枪,不然维恩特现在早被枪尖贯穿了。
维恩特没有和苍瞳战斗的经验,加上受了不轻的伤,完全适应不了现在的战斗节奏。苍瞳正是抓住这一点,将维恩特锁定为重点攻击对象。
他擦了擦湿润的胸口,却止不住鲜血潺潺流下。而这时,伊莎贝尔也被四人接连而至的攻击逼得连连后退,要不是有她在,维恩特根本不可能有观察伤口的时间。
他本来还有着侥幸心理,希望黄昏不会使出全力,不过这个伤口让他完全清醒了,经过那次失败之后,黄昏对维恩特的仇恨应该更深才对,毕竟,她和辛西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伊莎贝尔好不容易闪开了怪物的重拳,却被苍瞳的骨刃擦伤了脸颊,虽然她已经把长剑以超越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护在了胸前,还是被泠锋甩起来的长枪打退了十多米。
琴弓在维恩特恍神之际已刺到维恩特的眉前,他向后飞行,却又被泠锋用能力抓了回来,在他接连闪过长枪和骨刃的突击之后,被怪物一记勾拳打向天空。
无法挣扎的他本来几乎被长枪刺穿,却又是伊莎贝尔,用盔甲被击碎的代价,挡下了这一击。
肩甲碎裂,血液不断从裂缝中涌出,伊莎贝尔露出痛苦的表情,却还坚强地站在四个黯的面前。维恩特在伊莎贝尔的保护下终于落地,看着全身闪动着强烈蓝光的伊莎贝尔,感到非常无奈。
此时的伊莎贝尔一定想要拼尽全力,这种状态下的伊莎贝尔肯定非常强大,但即便是这样依旧不是这四个黯的对手,这样坚持下去,只怕是她比起自己更快倒下。
又是两三招之后,伊莎贝尔和维恩特又各自新添了一处伤口,对手的攻势更盛,两人起初的气势已经完全被压住,连还手的余力都不怎么够了。
骨刃再次向维恩特袭来,这次他用来防御的长剑干脆在苍瞳的干扰下挡偏了方向,维恩特的心脏肯定被贯穿了。
伊莎贝尔想要去援护,但就在分神之际,她被怪物和泠锋的长枪夹攻,虽然勉强躲开了怪物的重拳,却无论如何闪不开直取眉心的枪尖了。
就在这令人无比绝望的时间点,一道火光与一道黑暗混入战局,为两人挡下了致命的攻击。
那道火光被长枪击飞出去,却还是坚强地护在了伊莎贝尔的身前,那是一只全身皮毛正在燃烧着的火狼,虽然伊莎贝尔对它很陌生,但维恩特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和塞蒂共同饲养过的那条狗,豆浆。
而那道黑影咬住了苍瞳的骨刃,用力将他的身子推了回去。维恩特惊讶地看着眼前护住自己的霾,毫无疑问,他再一次被塞蒂救了。
四个黯也显得很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所有的霾都有着躲避黯的本能,但这只霾竟然勇敢地挡住了黯的攻击,显然已经在常识之外。
“吼——”火狼和霾四足站立,都发出威慑性的低吼,火狼全身的毛发好像都如同刺猬般竖起,霾的漆黑獠牙上也不断滴下纯黑色的唾沫。
就实力而言,火狼和霾与这几个黯的差距不知道有多少,即便如此在此时的对峙之中,它们的气势丝毫不落下风。对它们而言并不是输赢的问题,它们也考虑不到这么多,只要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就足够了。
维恩特的心中百感交集,似乎身体由内而外又涌出了一份新的力量。
战场上刮起一阵轻风,又一个黑影从维恩特和伊莎贝尔的身边窜出,速度绝不逊于这里任何一个神使或者黯。
怪物皱眉,大概是依据野兽的本能,察觉到了黑影的攻击是冲自己而来。他的反应时间基本为零,从喉咙中挤出低吼,同样挥拳迎击。
在力量上怪物有绝对的自信,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这只是他的一己之见。
怪物与黑影的拳头相撞,“嘭——”的一声,沉闷的音波随着震荡的气浪扩散开来,两人都因对手强大的力量而向后退开了两三步。
平分秋色。
这个黑影拥有着不逊于维恩特的力量,而当维恩特看清了这个黑影的衣着和样貌之后,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塔罗牌占卜者,弗拉沃·拉斐尔。
为什么弗拉沃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以前见过他使用所谓的“秘境”,也完全达不到此时的高度。
“吼——”但那只怪物哪会善罢甘休,站稳脚跟之后带着低吼,再次奔袭上来。
弗拉沃不慌不忙,只是抬手,顺着他的手势,身前平地而起一堵高高的壁垒!
怪物的全力一击命中壁垒,把怪物弹飞了出去,壁垒却丝毫未见损伤。
这样的力量,足以媲美神了。
怪物再一次想要冲上去,却不知为何被泠锋伸手拦住。
“这里交给我,你们往后撤。”他的声音沉着冷静。
维恩特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弗拉沃出声他才回过神来。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挡得住四个黯?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维恩特却无法用这句话去反驳,弗拉沃完美而强势的一攻一守,已经有足够的说服力了。
“先把贵族保护起来,让他们组织城市里的居民迁移……既然黯都出现在了这里,想必正面战场已经接近败北了吧。”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哈哈,不是还有豆浆和塞蒂吗?而且,我的看家本领还没给你看过呢。”弗拉沃轻松地一笑,走向前方,“人不留一两手绝活,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快走吧。”伊莎贝尔拽住了维恩特的衣领,“小心点,这里拜托你了。”
维恩特虽然心头仍然有些担心,最终还是打算相信弗拉沃的那股自信。
“你骗了那两个人呢。”苍瞳见两个神使后撤,露出了冷笑,却不着急追上去,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弱小的人类,只需要一个回合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也是呢,那两个神使怎么就相信你了呢。”泠锋调好枪尖的方向,“一个人类而已。”
“的确是骗人的没错,我只是区区的一个人类,论力量肯定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弗拉沃面对四个黯的压迫力,很有自信地站在荒地上,从容不迫,“只是你们或许不理解吧,人类的力量不仅仅是表面上表现出的东西,还有着情感这种潜在的能力,无论是羁绊,还是信任,都是由此而生。”
“所以说,会被这种情感操纵的人很愚蠢呢。”泠锋轻蔑地笑着。
“呵呵,不过倒是蠢得可爱。既然这样,你又是被什么情感控制着,敢于挡在我们面前呢?”苍瞳笑着说,就好像已经把胜利收入囊中一般。
“就算是我这么懒散的人,也会想要保护家乡呢。”弗拉沃淡然地一笑。
“哈哈,据我所知,从小就是孤儿的你一直跟着那个胡作非为的阿莱斯特·克劳利到处流浪,这伊普顿,恐怕算不上你的家乡吧。”苍瞳冷笑着,似乎只要是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对象的情报,苍瞳都了如指掌。
“呵呵,没想到调查了这么多,那段故事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弗拉沃露出了些微的惊讶之色,“对,没错,伊普顿不是我的家乡,或者说,这个世界上都没有能称得上是我家乡的地方。”
“那么呢?”苍瞳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不过说到底,令人眷恋家乡的并不是那里的建筑或者气候,而是居住在那里的人。换句话说,有重要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家乡了。”
说到这里,弗拉沃轻轻摸了摸露着尖牙,敌意满满的塞蒂的脑袋。
“而伊普顿里面的那家小酒馆,让我这辈子第一次产生了归属感。”弗拉沃又笑了起来,显得格外幸福,仿佛人生的所有愿望都被满足了一般,“简单而单纯的日子,一群又一群或有趣或质朴的客人,简直太美妙了。”
“这就是你寻死的理由吗?哈哈,真是理解不了啊。”苍瞳亮出了骨刃,这个话题他差不多听腻了。
“啊,这个理由就足够了。”弗拉沃收起了笑容,神色瞬间变得格外严肃认真,“如果我的这条生命还有手中的‘秘境’,能够让这座城市里的人活下来的话。”
“多么有自信的发言啊。”苍瞳摆出了作战姿势,“就让我看看你继承了你师傅几成的实力吧。”
“至少,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之内,你们谁都别想从我这里过去。”
弗拉沃异常坚决的话挑起了四个黯的战欲,但他仍然毫不畏惧。
他拉开腰带上装着塔罗牌的裤包,一下将二十二张卡片尽数甩向空中,他右手的双指夹住了最后一张,空中的卡片与之呼应,同时闪起了强烈耀眼的白光。
即使平时自己的实力只是螳臂当车,根本不值一提,赌上一切的现在的自己,肯定能做到什么的。
这是他对自己的决意,对“秘境”的决意,对塞蒂的决意,也是对伊普顿的决意。
他第一次使用手上这张牌的力量,师傅曾经对他说过,这个力量只有在孤注一掷并且有必要的时候才能使用。就算能彻底摧毁敌人,自己也没有什么希望能够活下来。
但至少面对眼前四个无比强大的敌人,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这个舞台属于自己。
人的一生中最华美,或许也是最后的两个小时。
“秘境·终·世界。”
弗拉沃动了起来,速度比起他切入战场之时的速度还要快。平时只是用塔罗牌的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柄细剑,直刺最前端的苍瞳的眉心。
“呵。”苍瞳一声冷笑,瞳铭轻闪,想要干扰弗拉沃的意识。
“秘境·XIV·节制。”
弗拉沃的剑尖笔直,竟然一点都没受影响!
苍瞳大惊失色,急忙扭身回避,却已然晚了。好在泠锋的长枪和黄昏的琴弓及时赶到,才让苍瞳的眉骨不至于被刺穿。
“秘境·〇·愚者。”
荒地上凭空出现了十几个弗拉沃的分身,将四个黯包围住,即使是近在咫尺,凭借肉眼也分辨不出这些究竟是幻象还是全是真身。
“秘境·Ⅶ·战车。”
分身手中的长剑同时刺出,空气被撕裂,长剑的剑锋的速度几近离弦之箭,苍瞳用骨刃去挡,骨刃被削去了一半。泠锋的长枪虽然架住了两柄长剑的攻击,强烈的震动还是让长枪几近脱手。
所有分身全能造成伤害,并且每个分身都享受到了“战车”这张卡牌的力量加成。
怪物才不管这一系列犀利的剑击,大手一挥,两个分身化作烟雾消失不见了。只是这个空档,另外的长剑就在怪物的左右大臂上各划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怪物吃痛却又抓不到人,只能不甘心地怒吼。
黄昏沉默着,和怪物的应对不同,她似乎很快看到了这个术式的破绽,她向旁边迈了两步,巧妙地甩开了三记突刺,借着怪物的拖延,面对一个分身准确地用琴弓打了过去。
“秘境·XVI·塔。”
又是之前见过的相同的壁垒,黄昏的攻击被完全防御,她自己还被弹出了几步。
按理来说人体的苍能极限,最多能支持住两张“秘境”的施放,况且没有相当天赋的人还做不到同时使用两张。这么短时间内如此频繁地切换卡片,势必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体力损耗,别说两个小时,就算是一分钟都支持不住。但弗拉我一个人在四个黯中游刃有余,丝毫看不出体力有消耗的痕迹。
苍瞳皱着眉,此时的情况完全在常识之外了。
秘境的资料实在太少,但就算这样苍瞳依然调查到了一些常识性的知识,比如“一个人最多同时只能使用一张秘境”,他也知道每一张秘境都不会对黯造成太大的麻烦,但当这些秘境结合在一起同时施放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就是“世界”,允许施术者同时拥有前二十一张“秘境”的力量。
“别小看人了!”泠锋的枪尖对准黄昏找出来的弗拉沃正体刺了过去。
“秘境·Ⅳ·皇帝。”
弗拉沃只是一个手势,泠锋的身体被光芒罩住,瞬间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是你们小看我了才对。正式开始吧,豆浆,还有塞蒂。”
弗拉沃站在远处,对身边的“伙伴”淡淡地说道。
两个小时对于兵临城下的伊普顿市民来说简直是宽裕得奢侈的时光,因为前线的战势一直不容乐观,有很多人已经提前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在贵族的组织下,所有民众都在有序地向着后方撤离。但无奈公共交通的运载量有限,即便周围城市和首都都已经抽出了不少车辆参与撤离行动,想要在这段时间里运走所有的市民还是一件难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帝国的军队还不至于很快就能进军到伊普顿市,能够先行抵达的只有那几个黯而已,虽然他们的力量也很强大,不过贵族,逐霾者加上神使也足以抵挡相当长的时间。
送走了最后一批居民,整个殒之聚集区只剩下了一座座空房。维恩特孑然站在沃坎家的酒馆紧闭的大门前,童年的种种回忆在他脑中不断地闪过。
到最后,就连这栋房子也避免不了被毁掉的命运。
真的是中了什么诅咒吗?
先是塞蒂的父亲,接着是塞蒂的母亲,然后是塞蒂,现在的弗拉沃也生死未卜,紧接着这栋房子也会被战火所吞没。
“唉……”维恩特不自觉地漏出了叹息,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察觉到,晨曦已经静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旁。
“还不走吗?我们只是暂时离开这里而已,还会回来的。”
晨曦那里得到的情报显示,黯之所以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是因为他们早就在正面战场上大闹了一场,虽然没有对帕雷拉的军队造成太大的杀伤,却极有目的性地破坏了帕雷拉方面重要的战略设施,以至于军队陷入了无人统筹指挥的混乱状态,被大大削弱了战斗力。换句话说,伊普顿市民的撤退必须更加迅速才行。
“啊,是啊,的确是这样没错……”维恩特口中呢喃着没有什么意义的话语,双脚却分毫不动,他明白这时候应该赶快离开了,但无论如何都舍不得,“那个,薇尔,我啊……现在还能为塞蒂她做些什么吗?”
他知道在晨曦面前提出这个话题可能会惹她生气,不过他又相信着,晨曦能够理解他和塞蒂之间这样特殊的关系。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家人。她的父亲在霾化的时候我就在场,但是我什么都没能做到,后来塞蒂又因为到战场上来找我,没能送她的母亲最后一程。而她自己也向我有过两次表白,我却给不出能够不伤害她的答复。她在霾化之后还在战场上为我挡下了攻击,我却守不住象征她生命意义的酒馆,也无法保护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安慰她的弗拉沃。真的……我真的非常自责,而且很无奈,这些事就算让我再回到以前一次,我也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多么残酷的命运,塞蒂的命运……不应该注定成这样啊。”
晨曦静静地听着,手指穿过维恩特右手的指缝,轻轻握住他的手。
“没有什么是注定的,韦恩你应该很明白吧,就像我们两人之间现在这种关系,要是没有人去努力,是绝对不会实现的。”晨曦温柔地说,鼓励着维恩特,“我相信你,你也应该更自信一些,曾经你所做过的事,比起现在来说,要荒唐多了,最后不也成功了吗?”
“是啊……”维恩特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只是我现在再像以前那样蛮干的话,你会担心的吧。”
“呵呵,没想到你这个榆木脑袋也会为我考虑了。”晨曦笑了出来,心底淌过一股暖流,“我当然会担心了,只是,就算担心也拦不住你啊。”
“喂!维恩特,薇尔莉特小姐!”突然从巷道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希德威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那个、那个白衣服的小姑娘不见了!”
“什、什么?”维恩特很是惊讶。
“糟糕了……”晨曦双眉紧锁,大脑急速运转,“大概,又跑回战场那边去了。”
“真是的,太乱来了。”维恩特瞳铭闪动,火焰翅膀展开腾空而起,“我去找她!顺便把弗拉沃也带回来!”
“喂!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太危险了!”希德威尔大声喊道。
“现在不这么做就没机会了!”
火光飞向黑暗的远方,留下希德威尔在原地无奈地叹气。
“薇尔莉特小姐,你没有阻止过那个家伙吗?”
“任凭谁都阻止不了他的,那还不如给他鼓鼓劲呢。”晨曦淡淡地笑着,“相信他吧,现在的韦恩再也不会乱来了。”
“好有自信啊,你。”希德威尔不是很信服的样子。
“当然。就算为了我们,他也会尽全力活下去的。”
就在这时,晨曦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是我。怎么了,鲁基乌斯?”晨曦接起电话,神情转为惊愕,“什、什么?”
“鲁基乌斯,大家已经撤退了吗?”开启了半神化的帕特里克·晨曦大喊着,并没有转过头去。
“差、差不多了!”鲁基乌斯慌张地回答。
“游刃有余嘛。”
转瞬之间,琴弓和飘动着蓝光的长剑再度相撞,帕特里克使出了全力,也只是勉强不被黄昏压制住而已。他想不明白,为何如此纤细的手臂能够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量。
两股力量对撞,黄昏牢牢占据了优势,把帕特里克手中的长剑推开,她的重心下沉,漂亮的银色长发镀上了月光,顺着头部的摆动在空中飘散,她的左脚扬起,迅捷地甩出一记回旋踢。
棕色的鞋跟撞向帕特里克的头颅,动作太快以至于他无法使出反制,只得向后让出一步避开这一击,却没想到一击过后,黄昏站稳脚跟的同时就再次启动,琴弓如同利剑,直刺帕特里克胸口的要害。
帕特里克手腕一转轻巧地把长剑横在胸前,左手顶在剑身上,这才架住了黄昏的突刺。
“鲁基乌斯,带你的母亲先走!”帕特里克大声喊道。
“但、但是……”鲁基乌斯一脸担忧,但他心知自己冲入战局只会成为累赘。
“快点!我来挡住她!”帕特里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鲁基乌斯非常不甘心,但只能听从父亲的话,牵起母亲玛嘉莉的手,但玛嘉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就在帕特里克分神的这个间隙,黄昏向后退了一小步,面若凝霜的清丽脸颊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帕特里克心知不妙,连忙环顾四周,只见他的身后竖起了两面剔透的明镜。
“结束了。”
黄昏舞起琴弓,一道银色的月牙直冲帕特里克,镜面中反射出这凌厉的光芒,复制了两道一模一样的月牙,以一个三角形将帕特里克包围在最中间。
帕特里克双手持剑,想要抡出一个大圆挡下这三枚月牙。
铛——
剑身强烈的震颤,帕特里克尽全力才击碎了第一枚月牙,他根本没想到这看似轻描淡写的攻击里蕴含了黄昏的全力,只是这一击,就让他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更别说完成起初的防御计划了。
“父亲,右边交给你了!”
一阵急促而熟悉的声音突入战场,也是同样的银色长发随风飞舞,圆刃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将帕特里克身前的月牙如同玻璃一般斩成碎片。
听到这个声音,帕特里克仿佛是听到了希望的指引,他本能地调整好步伐,再次舞起长剑,终于在月牙击中自己之前,用棒球击球手一样的姿势将月牙挡开。
月牙撕裂地表,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裂痕,而帕特里克手中的符文长剑也“铿——”的一声被击飞,插入了远处的地面里。
这一下要是击中了帕特里克,只怕他没有生还的希望。
“哼,又是你,碍事的家伙,第二次了。”黄昏冷冷地说,吐息似乎都能让空气结冰,她以鬼魅一般的动作靠近帕特里克被击飞的长剑,拔了起来握在手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弗拉沃呢?”晨曦尽全力保持着冷静。
“哈,怎么会被那个算命少年拖住。”黄昏轻叹了口气,“他现在应该被狂鳞撕成碎片了吧。”
晨曦摆出了迎击的姿势,不再说话。虽然她也开启了半神化,但就连父亲都应付不了的对手,自己也没有什么胜算。曾经在共和国交手的那次,最后也只是把她打回了镜世界而已。
不过从她的语气能听出来,这个人的确是黄昏而并非辛西娅了。究竟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再次把黄昏从镜世界里解放出来,晨曦也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就是你的家人吧。”黄昏依旧是那慵懒的语调,用琴弓指着晨曦身后的三人。
“你怎么知道的?”
“一猜就是吧。共和国的时候,你叫过我‘母亲’,而在刚刚的战斗里,这个男人,一次都没发动过主动的攻击,很明显是在顾虑什么,加之你的出现,就能肯定了。”黄昏简单地分析着,“明明他的力量是足以和我一较高下的,却浪费了这个机会,真是糊涂的人呢。”
黄昏提起帕特里克的长剑,蓝光像陨落的萤火虫一般飘散,渐渐消失在空气中。黄昏纤长白皙的指尖稍微颤动,从剑柄开始,长剑开始褪去光芒的外壳,一点点地裂解,最后变回了那一把帕特里克平时使用的毫无特色的贵族佩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非常憎恨,和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子一样。”黄昏淡淡地说,恐怕她会追到这里,也仅仅是因为这股恨意吧。
“咳……”帕特里克感觉胸口一紧,不由得跪在了地上。
被强制驱散了半神化的力量,并且在刚刚的战斗中体力也早就透支,帕特里克已经没有再次站起来的力量了。
“这不是糊涂……只是,我的坚持而已。”就算如此,帕特里克仍旧勉强地开口了,“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的坚持的话,就算活到自然死去,也不会有什么价值的。”
“至少要活着的人才能创造价值吧,生命比什么都要重要。”
“但是活着不能只朝着价值而前进,曾经的我就是这样,为了所谓的价值,害了辛西娅。”帕特里克意志坚定地反驳道,“我毁了辛西娅,那么如果是辛西娅有一天回来了,我被她杀死了,我也毫无怨言。如果不能为了自己心中的意念和正义而活下去,活着也没有意义,只是一具会走动的尸体。”
“也就是说,开战的时候,你就作好了领死的准备?”
“也不完全是这样。”
帕特里克说着,勉勉强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死的话,算是赎罪,不过比起赎罪,我更想拯救辛西娅。”帕特里克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意志,“薇尔莉特,我的女儿,你的亲生母亲,能够拜托给你吗?”
“嗯,那是当然,就是因为这个才站在这里的。”晨曦凛然站立,长长的银发在空中飘舞。
“哼,说到底还是无聊的东西呢。”
看起来黄昏也听腻了这种话题,琴弓一横,摆开了战斗的姿势。
“她、她说的那些……还有父亲大人,怎么回事啊,是怎么回事啊?”鲁基乌斯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听出了一些苗头,慌乱了起来。
“那个人,应该说那个人的本体,是你的姐姐,薇尔莉特真正的母亲。”玛嘉莉·晨曦平静地向鲁基乌斯解释,事到如今这件事也无法再向他隐瞒了。
“母亲……母亲大人的话,不该是,您吗?”鲁基乌斯一字一顿,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是哟,这也是我愿意嫁到晨曦家族的原因之一。”玛嘉莉边说边搀住站立不稳的自己的丈夫,“那时的你的父亲能把这件事光明正大地告诉我,我很佩服他,虽然当时他还不是晨曦家族的家主,但我已经感觉到,如此有担当的人一定前途无量。我答应帮助他,让薇尔莉特变成了我的私生子,名声是败坏了一点没错,总比晨曦家族的少主在外偷情留下野种要好听得多。”
“没想到,我做了现在这样的决定……你也不生气呢。”帕特里克笑了出来,神色依旧很无力。
“谁说我不生气的,有谁在丈夫准备纳妾的时候还不生气的。”玛嘉莉一点都没给帕特里克好脸色看,不过转瞬间表情再一次柔和了下来,“不过呢,为了女儿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光芒连闪,在三人交谈的时候,晨曦用自己的圆刃苦苦支撑,虽然战斗异常艰难,黄昏的动作一次比一次飘忽而且鬼魅,晨曦却没有一点服输的意思,一下一下认真地招架着。
“我不光是帕特里克的丈夫,还是薇尔莉特的母亲呢。”
“鲁基乌斯,扶住你母亲的身体。”帕特里克知道玛嘉莉想要干什么了。
“哦、哦!”鲁基乌斯连忙搀住母亲的身体。
就好像灵魂出窍,玛嘉莉失去了意识,瘫软在鲁基乌斯的背上。谁也察觉不到战局上有什么变化,除了在拼死抵抗着的晨曦。
爆发式的力量涌入体内,她手中的圆刃发力,把黄昏打退了两步。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交锋中占据优势。
“嗯?”黄昏微微皱眉,对手不寻常的力量让她感受到了异样。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晨曦的脑中响起了玛嘉莉的轻语。
“母、母亲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晨曦也有点不明状况了。
“这是,从来没在你们面前使用过的,绯叶家族的能力。”玛嘉莉轻轻地说,“我将我的灵魂转移到了你的体内,你现在可以使用我的力量了。我本人没有任何近身战斗的能力,不过我相信我的苍能魔法,能够助薇尔莉特你一臂之力。”
“嗯,我已经感觉到了……”
玛嘉莉脑中的知识在晨曦的脑海中铺陈开来,晨曦已经算是比较精通魔法的人,比起玛嘉莉的学识却还是差了一大截。玛嘉莉的魔法天赋并不优秀,但如果借用晨曦这天赋异禀,并且能够开启半神化的躯体,就能把这些魔法的威力运用到极致。
局势,就此开始逆转。
“那就上吧。”晨曦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提起圆刃,指向天空。
乌云汇聚,遮住了荒野上唯一的光源,短暂的漆黑之后,闪电划过长空,坠落于地面,从高压闪电中涌现出一只又一只全身流动着闪电的元素生物,再次点亮了大地。
雷鸣电闪,雷元素的数量已然突破了七只。
这样的召唤能力,全埃米尔伦斯大陆也只有苏瑞尔·旋鹤能够与之匹敌。
但是即便被元素生物所包围,黄昏依旧是一张一成不变的冷淡面容,既不惊讶,也不慌张。
“唉,真是麻烦……”黄昏摇了摇头,却没有摆出迎战姿势。
白光一闪,黄昏像是幽灵般飘动起来,瞬间用琴弓撕裂了一只雷元素。
“怎、怎么会……”玛嘉莉十分惊讶。
一击就能击溃一只苍能魔法中接近顶级的造物,并且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个黯也强大得太夸张了吧。要知道,雷元素可是所有元素中最具有爆发力的。
“看来要收拾掉你们还要不少的时间,还是就此收手吧。”黄昏没有进攻的意思,从撕开的缺口去离开了包围圈。
“喂!等等!”晨曦连忙追了上去。
这次别离,不知道要再隔多久才能像这样正面对战,没有这样的机会,就没办法救出自己的母亲。
可惜黄昏的速度比起晨曦要快上不少,两人的距离不减反增。
“与其来纠缠我,不如关心关心伊普顿的市民怎么样?”
“什么?”晨曦面色大变,问出这话的同时也几乎猜到了黄昏的意思。
“唉,闹是闹了,没什么收获呢。”
黄昏丢下这句话,便如同幻影一般,影遁于夜色之中。
车队疾驰的公路上,伊莎贝尔站在最后方,艰难地以一敌二。
本来她也是和维恩特一样在执行指引市民的任务,却没想到苍瞳和泠锋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伊莎贝尔想不到他们追来的理由,按理来说这种普通的市民他们不该有兴趣才对,难不成只是考虑到身后这些人会对自己起到牵制的作用?
但无论原因为何,战斗显得异常地棘手,让伊莎贝尔已经无暇注意身后的状况了。所幸的是市民几乎都上了车,车队也开始行驶起来,市民的安全应该可以保障了。
接下来,就要思考如何在苍瞳与泠锋密集如雨的攻势下脱围。
面对这样的对手,不做好受伤的准备想要脱离,实在是不容易。
苍瞳可以扰乱对手的动作,泠锋能够改变空间距离,仅仅使用冷兵器作战的伊莎贝尔无论是从人数上还是作战方法上都处于极端的劣势。
“怎么了,筋疲力尽了吗?”苍瞳笑着扬起骨刃,刃尖从伊莎贝尔脸边擦过,再多哪怕一点,就会让伊莎贝尔白净的脸颊染上鲜红。
“喂,别走神啊。”枪尖直刺,伊莎贝尔只好挥剑去挡,虽然避开了长枪,长剑却也差点被击落。
“哈啊……哈啊……”豆大的汗珠从伊莎贝尔的脸颊不断滴下,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在后退,无论是招式上还是言语上都无法还击。她双瞳中的冰蓝色亮光也渐渐变得微弱,再不想到好的办法的话,迟早会被这两个黯杀掉的。
伊莎贝尔立住身子,把原本双手握着的大剑扔到右手上,改为单手持拿。
“哼,就算有盾牌又能怎样。”泠锋调整好长枪,揣测着伊莎贝尔的意图,就算是瞬间用冰块凝结成一块盾牌,他的枪尖也能轻松刺穿。
话音未落,他就踏步冲了上去。
但是,在逆境之下,召唤出一面盾牌稳固防守,又怎么是弗莱维娅·伊莎贝尔的风格。
冰气凝结,泠锋得意地笑着,却见寒冰凝结成的并非大盾,而是又一柄沉重的大剑,泠锋由喜转惊,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同时使用两把双手剑,伊莎贝尔的动作比起方才没有丝毫迟钝,她侧身擦过枪尖,强行切入泠锋的近身范围。
“切。”泠锋很不甘心地低声啐道,瞳铭闪烁。
“不会让汝得逞的!”
泠锋改变空间距离,两个人瞬间拉开十米距离,伊莎贝尔的长剑砍了个空。泠锋以为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攻击,定睛一看却发现,伊莎贝尔手中的冰之长剑消失不见了!
在能力发动的刹那,伊莎贝尔把长剑扔了出来,泠锋改变空间的时候将那柄剑一起带了出来,而现在,从泠锋的肩膀上蹭了过去,撕开了泠锋肩膀上的皮肤,黑液缓缓渗出,把冰剑染上黑色。
就算在绝境中也会发动致命的攻击,绝不放弃胜利的希望,这就是伊莎贝尔的斗志。
她又改回双手握剑,摆出战斗姿势,迎接下一轮的进攻。一来一去之间,车队渐渐远离了危险区域,场地扩大之后,伊莎贝尔终于也能放开战斗了。
苍瞳的表情也不复之前的轻松,眼前的这个少女,比起在共和国交战的时候实力上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并且现在的她无法用自己的能力去干涉。虽然说自己是不死之身,想要战胜她依旧只是时间问题,只是衡量一下代价,并不是很值得的选择。
但他高傲的自尊心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计算失误,他亮出骨刃,又一次冲了上去。与此同时,泠锋也重新握好长枪,向伊莎贝尔疾奔而来。
她握剑摆好防御姿势,却见身前横过一道白光,将泠锋的长枪击偏了预定的轨道。
“切,是谁!”泠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失控的长枪,气急败坏地大吼。
远处急速飞来两枚小但光芒强烈的苍蓝色光球,苍瞳见势不妙,只得放弃进攻用骨刃去招架,虽然勉勉强强让光球没有伤到自己,骨刃却几乎被打断。
“魔法狙击……”苍瞳低声说道,明白这个在暗处支援的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魔法狙击并不需要很高精度的瞄准,不过如果越多的苍能使用在瞄准上,狙击的威力就会越小。苍瞳扫视一圈,这个使用狙击的人起码在百米开外,但狙击的威力却和一般人在五米距离使用狙击时的威力差不多,可见此人魔法能力非常之高。
“又见面了呢,两位。”那个横**来的刀光终于说话,银色的月光映照出熟悉的脸庞。
“凯、凯姆!”伊莎贝尔也惊讶了。
既然这里登场的是凯姆,那么在暗处使用狙击的,多半是菲娜·枫笛了。
本来战斗上还能占据优势,现在多了两个SS级逐霾者的支援,苍瞳和泠锋的胜算就很难说了。而且本来应该留在首都的SS级逐霾者已经出征支援,之后首都还会有什么动作很难说,这两个黯都是聪明人,几乎在一瞬之间就不约而同地得出了结论。
“泠锋,通知黄昏撤退。”苍瞳收起骨刃,低声说道。
“了解。”泠锋回答道,改变了空间距离,一下就从伊莎贝尔和凯姆的视线范围内消失无踪。
虽然他们的位置还能被菲娜·枫笛所捕捉到,她没有选择再去用魔法狙击那两个黯,面对这种不死的怪物,用战斗去牵制实在不怎么英明,在找到切实的能够击败他们的方法之前,只能按兵不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凯姆……为什么?”伊莎贝尔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有目击情报说黯出现在了这里,计算着只凭你们神使的力量可能挡不住他们,我,菲娜,还有托宾就急忙动身过来了。”凯姆收起横在身前的战刀,“托宾在车队负责保护车上的人,劣化黯的战斗力虽然不如那两个家伙,数量一多还是很可怕的。”
“其实只是因为托宾他担心拉文德吧。”菲娜从一旁的黑影里慢慢走过来,依旧是满面笑意,“那家伙已经彻底被拉文德迷住了呢。”
“不至于吧,感觉他们没什么交集啊?”凯姆感觉有些荒唐。
“唉,一见钟情又要什么理由呢。不过也罢,我们的确是来对了。”菲娜笑意盈盈,这次目标改为了凯姆,“能及时支援你心爱的女朋友,很高兴的吧。”
“那、那是当然……”凯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对了,弗莱儿,维恩特呢?”
“跟吾来。”伊莎贝尔没有闲心和两人寒暄,也没来得及道歉,她将长剑迅速收入剑鞘,带着两人向伊普顿市的另一边赶去。
虽然她不知道维恩特在哪里,但他现在都没有出现,多半是又脑子发热跑回战场了。
“唉,那个大笨蛋。”
“秘境·XVII·星星”
伊普顿市外的荒地上一瞬之间出现了九十九枚铭在草地上的光斑,弗拉沃就像变作了无实体的幽灵,不断地在这些光斑中穿梭,让怪物狂鳞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形。
狂鳞终于停下来狂澜一般的攻击,仔细地寻找着弗拉沃的破绽。仔细看他强壮的身体,已经带上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不断地在留着黑色液体。这就从侧面说明了,使用了杀手锏的弗拉沃的力量甚至可以媲美这个世界上的神。
“吼——”但狂鳞的直觉也精准得可怕,在这些光斑中,他成功预判到了弗拉沃的正体。
“秘境·XIII·力量”
狂鳞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弗拉沃单薄的身子上,狂鳞能感受到反作用力的存在,但这次攻击依旧没能对弗拉沃造成损伤,下一瞬间,他借着光斑再次消失了。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了,虽然弗拉沃没能阻止黄昏,泠锋,苍瞳的离开,但能够拖住所向披靡的狂鳞的脚步,已经是值得赞赏的胜利了。
眼下弗拉沃和狂鳞看起来平分秋色,其实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趁着狂鳞没有适应弗拉沃多变的力量的时机,弗拉沃甚至占据了战斗的上风,多次对狂鳞造成了伤害。
那个白衣少女曾经给弗拉沃讲述过,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们两人就在一起了,相依为命地流浪在兰道尔的各个城市和农场,艰难地生活着。从这个故事里,弗拉沃做出了很大胆的假设,面前的这个怪物或许和黄昏一样,是后天被开发出的黯。现在看来,这个黯的完成度非常之高,并且一只眼睛还可以不停地切换瞳铭,这样的瞳铭他从来都没听说过,最有可能的是连这个可以复制瞳铭力量的瞳铭都是泠锋开发出来的。
既然这个家伙有这么强的力量,又为什么要当作孤儿丢弃在兰道尔?
弗拉沃能找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这个黯并不是很听话,为了避免暴走,只好扔在一个尽量偏远平静的环境里,直到等到他能够登场且需要他登场的时机,让他作为战争机器无差别地毁灭一切。
在兰道尔的时候,他是普通的人,在被泠锋激活之后,就变成了不受控制的怪物。
那么,这样无法控制的怪物,应该没有机会做瞳铭的分离手术才对,也就是说,真正的瞳铭并不像其他黯一样藏在其他地方,而就在他体内。
依据这个连环推测,弗拉沃多次攻击目标都锁定在狂鳞的瞳铭上,结果果然在意料之中,狂鳞不惜让身体的其他部分受伤,也要保护瞳铭。
这个发现让弗拉沃更加燃起了斗志,如果自己足够努力,甚至可以杀死狂鳞,创造奇迹。
可惜的是,他太高估自己和“世界”的力量了。
借助着塞蒂与豆浆的掩护,前半个小时弗拉沃都在强攻,但最后狂鳞不仅没被狂攻击垮,还抓住空档重伤了塞蒂和豆浆。渐渐察觉到自己的鲁莽的弗拉沃只好调整心态,与狂鳞开始了漫长胶着的拉锯战。
但时间拉得越长,弗拉沃的力量就衰退得越厉害,一开始他还可以压制住狂鳞,现在只能勉强和他打成平手。狂鳞却越战越勇,丝毫看不出体能的消耗,不愧是黯所准备的杀手锏。
“秘境·〇·愚者”
弗拉沃的身影一分为二,沿着相反的轨迹同时持剑刺向狂鳞。但狂鳞并没慌张,大吼一声,像是感知到了真身和幻象一般,抡起重拳砸向弗拉沃的正体。
“秘境·XIII·力量”
弗拉沃只好急忙使用另一张牌,与狂鳞硬碰硬。
之前有几次都用过这样的战略,两人的力量都是平分秋色,谁都伤及不了谁。
咚——
但这一次不同,不知是弗拉沃的力量衰弱了还是狂鳞的力量更强了,强烈的力量把发动冲击的弗拉沃整个人都掀了起来,飞出了十多米摔倒在了地上。
见攻击奏效的狂鳞兴奋地狂吼,丝毫不给弗拉沃喘息的机会,再次追了上去。
“等等!”
突然一阵锐利的少女的声音出现在战场之中,一个白衣少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双手张开,挡在了摔倒了的弗拉沃和狂鳞的中间。
不甚明亮的月光下,漆黑的荒地中少女的白色连衣裙格外显眼,裙摆顺着微风轻轻飘动,**的小腿上有些许被碎石划伤的小伤口,看来这一路她都是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的。她气喘吁吁,发丝凌乱,鬓发黏在侧脸上,表情很憔悴。
她还没有掌握使用神之力的方法,换言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虽然有瞳铭,却连像殒那样使用能力都做不到。这样的人挡在狂鳞的面前,和送死毫无区别。
“喂!”弗拉沃着急地喊道,拖着疼痛的身子站了起来。
“是我啊,莱伦!是我啊!”少女用几乎撕破喉咙的声音叫喊道,希望声音能传达到狂鳞的耳中。
狂鳞从嗓子里挤出低吼,步子停了下来,原本抡起来的拳头也顿在了空中。
“是……谁……?”
要是平常的敌人,他绝对不会问这种无谓的问题,直接杀死就好了。但是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女,让他的这种思维产生了动摇。
她,似乎和那些生死都和自己无所谓的人不一样。
“奥菲莉亚啊,不认识了吗……奥菲莉亚。”自称奥菲莉亚的少女右手放在胸前,双眼急切地看着狂鳞,希望能唤醒他的记忆。
狂鳞像一座巨大的石雕站立不动,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弗拉沃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激怒狂鳞。他本来并不认为这个白衣少女能够说服面前的狂鳞,但一直如同疯兽一般的狂鳞如今停止了一切动作,让弗拉沃感到意外,也升起了几许希望。
“奥菲莉亚啊,我们不是从小就一直在兰道尔流浪吗?一起在城市里捡废品,一起在农庄里帮农场主干活,一直省吃俭用,终于攒钱买下了一座小小的农场。农场又小又破旧,根本种不出什么东西,但是,很快乐啊……那段时间,一直都很快乐啊……”
奥菲莉亚努力地让狂鳞听到自己的声音,眼眶渐渐积满了泪水。
“其实我是知道的……我是寡言少语了点,脾气坏了点,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对我好的啊……我很高兴的,只是没有说过,能和你一起慢慢长大……我心里非常高兴……对一个没有能力的受歧视的殒来说,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豆大的泪珠点在地上,溅起水花,奥菲莉亚的声音因为哽咽渐渐小了下来。
狂鳞立在原地,宛如时间停驻,他没有动作,没有表情。
狂鳞见过无数的人在他面前哭泣,他从来无动于衷,这样的眼泪并不值得同情,可这回不同。
“我……不能没有你啊……莱伦。”
这个少女是在为了自己哭泣。
奥菲莉亚泣不成声,皓齿咬住下唇,露出了无比悲伤的面容。风渐渐大了起来,奥菲莉亚沾上泪渍的裙摆随风飘动,就像一朵轻盈脆弱的蒲公英,随时可能被这风浪吹散。
“不认识。”
“喂!小心!”
弗拉沃惊讶地大喊,虽然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却已经晚了。
狂鳞的动作实在太快,太过出其不意,他握紧拳头向白衣少女狠狠地砸去。奥菲莉亚惊愕地抬起头,泪花随着抬头的动作纷飞,瞳仁骤缩成了一个点。
嘭——
地动山摇的一击,却不知为何在碰撞的时候闪起了强烈的火光。一团火球和奥菲莉亚一起飞了出去,摔在了几十米之外的地上,把泥土砸出了个小坑。
“那是……维恩特!”弗拉沃反应过来,连忙靠近摔倒的两人。
维恩特用身体护住了奥菲莉亚,硬生生地吃下了狂鳞的攻击,嘴角涌出大量的鲜血,眼睛虽然睁着,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不过所幸的是,奥菲莉亚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受伤。
脚步声顿起,刚刚停滞了一会儿的狂鳞又变回了起初的那种疯兽状态,发狂地再次向两人跑了过来。
“秘境·XIII·力量……呃!”
挡在两人之前的弗拉沃刚刚使用出卡片,就像一片轻薄到不堪一击的叶子,向后飞出了十多米。现在的他的力量,已经不足以阻挡狂鳞了。
“时间……要到了吗。”弗拉沃擦掉嘴角的鲜血,在灰尘中站起,要不是在飞行的时候使用了“塔”来保护自己,只怕现在站起来都很困难。
比起自己,维恩特和奥菲莉亚现在没有一点战斗能力,绝不能让他们暴露在狂鳞的面前!
“秘境·XVII·星星”
又是和方才相同的光斑,弗拉沃借着秘境的力量转眼间就回到了两人的身边。
“秘境·XIII·力量”
“秘境·XVI·塔。”
“吼——”
开山裂石的一拳,弗拉沃纵使双卡齐开,在狂鳞的全力一击面前也显得非常乏力。他的身子被击飞起来,重重摔在地上滚了十来圈之后才停了下来。
“可恶……”弗拉沃皱着眉,膝盖支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刚刚站起来,他的双脚突然像是消失了一样,变得毫无知觉。在他还没来得及惊讶的时候,他就再一次倒在了荒地之上。
全身使不出一点力量,别说站起来,就算动一下手指都非常困难。
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世界”的力量,已经用尽了。
“呼……呼……”狂鳞喘着气,站在原地,虽然刚刚一拳把弗拉沃打飞了出去,他所使出的力量还是震得狂鳞手臂酸麻。他偏头看了看站起来却又倒下了的弗拉沃,又转回头看着坑里的少年以及他用身体保护住的少女,缓缓抬起了拳头。
“维恩特!”弗拉沃见势不妙,无数次地向身体发出指令强迫其站起来,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是让他勉强翻过了身,一嘴啃在了泥里。
咚——
尘烟飘散,狂鳞的拳头就像打糕用的大锤,重重地砸了下去。
少女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声音响起之后,她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奇怪地睁开眼睛,却见她身上的维恩特四肢撑地,用背脊死死地抗住了狂鳞的拳头!
“咳啊——”
维恩特眉头锁死,表情痛苦得甚至有些扭曲,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手指嵌入地表,紧紧地攥住,用四肢的发力来抵抗背部传来的几乎将人四分五裂的痛苦。
就连狂鳞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能够挡住他结结实实的一拳的人,维恩特还是第一个。
“别害怕,肯定会……没事的。”维恩特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勉强扬了下嘴角。
看着他这几乎说不上是微笑的表情,奥菲莉亚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安心,却也同时困惑了。
明明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为什么两次他都会不惜生命地保护自己?
奥菲莉亚仔细看了看,这个少年的瞳铭和自己的一样,形状都很奇怪。但让她更惊讶的,是从这炽热的瞳仁中散发出的坚定和决意,好像这股炽热能够直接传到人的心底。
狂鳞却管不了那么多,抬起手,又是重重的一拳。
“咳……”维恩特的膝盖压碎了地表,骨骼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即便如此,他摆出的弓形却没有因为强大的力量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形,仍然将奥菲莉亚保护在身下。
“为、为什么……”奥菲莉亚看见少年痛苦的表情,有些慌乱。
这个少年如果不来保护自己,明明可以逃跑的。
“因为,你是不可或缺的。”维恩特艰难地说着,每几个字就要换一口气,“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我的朋友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第三拳。
维恩特的牙齿已经被鲜血染红,持续被猛烈的撞击打中背部,现在肯定已经伤到了脏器,支持着维恩特不倒下的,只有体内残存的神之力,还有他个人的意识了。
“这片土地对这里的市民来说,非常重要……这里有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最珍贵的记忆,现在他们却抛弃了这一切告别了这里,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就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就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第四拳,维恩特就像一座伤痕累累的石雕,摇摇欲坠,却仍然不倒。
“为了让他们能够回家,弗拉沃,他用生命抵挡这个怪物,伊莎贝尔,带着伤口保护撤退的人群,贵族们,绞尽脑汁使用各种办法增加车辆,让大家能够尽早离开,还拿起武器,保护大家的安全……迈克,还有莉柯丽丝,在战场上拼尽全力抵抗帝国的军队,甚至霾化了的塞蒂,她也帮我挡下了一次攻击……”
第五拳,维恩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看来意志和生理上都要到达极限了。
“怎么能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呢……”
维恩特的双瞳溢出火焰,双翅再一次绽开,维恩特的后背就像燃烧起来一样,熊熊的火焰顶住了狂鳞的拳头。狂鳞皱眉,也在拳头上加上了力量。
“怎么能让身边的人,比如你,平白无故地死去呢……”
狂鳞大吼一声,再次在拳头上加力,却还是没办法压倒维恩特喷发出的炽热火焰。
“怎么能让这种怪物,践踏我们的家园呢!”
维恩特的翅膀比起任何一次都要舒展,都要巨大,翅膀扇起强烈的翼风,几乎要把狂鳞的身体顶起来!
“吼——”狂鳞再次在手臂上加力,却无济于事,眼前的少年,就像要爆炸了一般,似乎他的身体都装不下这样强大的力量。
但下一瞬间,被火焰点亮的荒地再次变得漆黑,维恩特身上的火焰尽数消失,他也终于支撑不住,压在了奥菲莉亚的身上。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狂鳞愣了两秒,随即又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维恩特纵使榨干了体内所有能调用的神之力,却还是扛不住狂鳞的瞳铭为身体附加的恐怖力量。
这一拳,就可以杀死这两个人吧。
“维恩特!维恩特!”弗拉沃在远处喊道,趁着刚刚的空档,他艰难地从身后的卡牌包里摸出了秘境的卡片,虽然现在他的力量和使用“世界”之时已经衰弱了太多太多,但只要他的意识还在,他就像要帮助维恩特。毕竟维恩特也是为了给自己帮忙才折返回来的。
却见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维恩特,又用右手迅速地把身体支了起来!
“虽然我平时总是被薇尔还有塞蒂骂成‘笨蛋’‘笨蛋’的……”
维恩特流满鲜血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利用最后的力量展开了一对小小的翅膀,绕开了狂鳞的拳头。
“……不过,比起这个大块头我还是要聪明一点的。”
“秘境·〇·愚者!”
弗拉沃手中的卡牌瞬间发动,顿时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几乎让他吐了出来。不过他强忍住不适和苍瞳虚脱的痛苦,为维恩特制造出了幻象。
维恩特变成了两个,一左一右,他已经无力召唤出火焰长剑,只能使用手腕上的手刃,不过要刺穿狂鳞的瞳铭,这样的武器就足够了。
狂鳞眯起眼,露出冷笑,右手本能地朝着右边的那个维恩特扇了过去。
弗拉沃使用世界的时候制造出的十多个幻象,狂鳞都能一瞬间分辨出真伪,现在只有一真一假,狂鳞更不可能失手。
实际上,狂鳞也判断正确了。
但是,他的大手扇过维恩特的身体,却只是打散了幻影。
“不、不可能……”
狂鳞瞳仁骤缩,就在下一秒,两只眼睛被维恩特的真身贯穿。
黑液四溅,强壮的狂鳞哀号着,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秘境·XII·倒吊人……”
倒吊人的能力,改变对象的方向感觉。
弗拉沃笑了笑,晕倒了过去,手指夹住的两张卡也从指缝中滑下。
看来,自己赌赢了呢。
狂鳞是不可能用一张秘境能对付得了的对手,他心中很清楚,于是那一下他其实摸了两张卡出来,将“倒吊人”藏在了“愚者”之后。狂鳞心中以为弗拉沃在“世界”之后没有了战斗能力,便对他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他还能一次性同时发动两张卡片。
当然,这样蛮干的代价,就是生命。
他这么做的时候,就做好了失去生命的准备。
维恩特把手刃从狂鳞的眼瞳中拔出,一旁的奥菲莉亚却早已朝着狂鳞倒下的地方跑了过去。
狂鳞的身体开始融化,那些健硕的肌肉都化为黑水渐渐消失,只留下了一具有些枯瘦有些黝黑的小男孩的身体。
“莱伦!莱伦……不要啊,莱伦!”奥菲莉亚跪倒在那个小男孩的身边,无论是她雪白的肌肤还是漂亮的白色连衣裙早已沾满了泥土,污浊不堪。
“这是,在哪里啊……”莱伦被刺穿的眼睛左右摆动着,现在他的世界只有黑红白三种简单的色彩,再也看不到所谓的田野,树木,星空和大海了。
“莱伦……莱伦……”看见莱伦奄奄一息的样子,奥菲莉亚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低落,滴在她放在莱伦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的手背上。
“怎么回事,好痛……而且,身体动不了……”莱伦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些什么,就像被人控制了一般,他尝试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但一触动神经就会引起剧烈的疼痛,“马上就到收获的时候了,这样……不行啊。”
泪水终于从奥菲莉亚的手背上流下,沾湿了莱伦的胸膛。
“奥菲莉亚?怎么,你哭了?”
奥菲莉亚再也压抑不住哭泣的声音,嚎啕大哭了起来。
“喂!怎么、怎么了?别、别哭啊!有……有谁,欺负你了吗?”莱伦很慌张的样子。
奥菲莉亚没有回答,也做不出任何的回答,她把头埋在莱伦的胸膛上,放声哭泣着。
“究、究竟怎么回事?怎么……怎么哭得这么厉害……”莱伦皱着眉头,他想要抬手去抱住奥菲莉亚,但此刻他的意识天旋地转,全身都失去了直觉,灵魂随时都有可能飘出躯壳。
“我……不能,没有你啊……”
顺着哭声,奥菲莉亚这句低声的呢喃,传到了莱伦的心中。
莱伦到此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快要死去了。
而且,奥菲莉亚的这句话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从来奥菲莉亚对莱伦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莱伦只是因为舍不得她,或者说是因为单相思,才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虽然莱伦每时每刻都在留意着奥菲莉亚的心情,奥菲莉亚却没有哪一次表露过对莱伦的心意和态度。莱伦的性格很天真,而且很胆小,也就一直没有问过,他觉得现在这种一起生活的日子已经足够幸福和快乐了。
渐渐地,他不再奢望所谓的恋情了,就算一辈子都只是为奥菲莉亚单方面付出也无所谓。
这句话,来得太过突然。
“真的吗……”莱伦问道,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怎么能发出声了。
“嗯,真的,是真的!我喜欢你,莱伦,真的,我喜欢你……”奥菲莉亚边抽泣边说。
“喜欢,吗……”奥菲莉亚的表白在莱伦的胸膛中不断回荡着,虽然在临死之前,世界都变得漆黑一片,知觉尽失,能够感觉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绵长无比的苦楚,但只有这句话,为莱伦的心房撑起了最后一片幸福的空间,“今天,不是节日啊……也不是生日啊……怎么就收到了,这么好的,礼物呢……”
“所以,不要走啊……你走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啊……”奥菲莉亚的声音哽咽。
“我也不想啊……明明有这么,好的礼物了……没时间去拆开了啊。”
莱伦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句话,一直在试图抬起的手再次摔在了地上,眼睑也缓缓地垂下了。
致命伤被眼睑遮住,这个少年离开世界的样子还算体面。
“莱伦!莱伦!莱伦——!”
纵使身边有一位泪人,她伸出的手也拽不住少年逝去的灵魂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样凄惨的呼唤,有可能换回身边的挚爱吗?
维恩特站在那两个人的身后,沉默不语,他全身的火焰都已消失,瞳仁看不到一点神采,看来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喂,在这里!”
“韦恩!韦恩!”
熟悉的声音响起,伊莎贝尔带着菲娜和凯姆,还有薇尔莉特·晨曦终于赶到。
但是维恩特残存的体力,已经支撑不到他们靠近的那个时候了,就像一座底座崩塌的石像,维恩特重重地摔在荒地的泥土之中。
这就是,战争吧。
“韦恩,韦恩!”晨曦蹲下身子,焦急地摇动着维恩特的身体,发现他已然晕厥,并且呼吸很微弱。
“薇尔莉特小姐,”菲娜在战场的另一边边检查着弗拉沃的身体状况,边对晨曦说道,“我们尽快把这两个送到医院去吧,晚一秒都很可能让他们丧命的。”
“嗯,知道了。”晨曦急忙将维恩特搀起。
“等等,有什么不对劲!”伊莎贝尔突然警觉地大喊。
众人都在寻找着所谓的异样,最后视线尽数汇聚到了依旧伏在莱伦的尸体上哭泣的奥菲莉亚身上,她自己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体笼罩起了白光,并且越来越耀眼。
“这个苍能的密度……非同寻常啊。”十分精通苍能魔法的菲娜一下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这样下去,会爆炸的啊。”凯姆双眉紧皱。
“所有人,全部离开地面,越高越好!”伊莎贝尔大声喊道。
晨曦迅速开启了半神化,带着晕厥的维恩特振翅而上,而菲娜也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在脚下召唤出了一股巨大的洪流,将四人高高地冲向了空中。
哭泣着的奥菲莉亚就像一颗正在充能的炸弹,体内的神之力已然失去控制,疯狂地开始暴走。光芒还在越变越耀眼,几乎变作了一颗小小的太阳。
轰隆隆隆隆——
最终奥菲莉亚的身体压制不住力量如此的暴走,在场的所有人捂住耳朵张开嘴,才不至于被巨大的声响震破耳膜。晨曦和菲娜闭着眼睛在身体下方筑起厚实的防御结界,却还是被强烈的冲击力震得几乎失去了平衡。
光芒吞噬了在场的所有人,漆黑的荒野被点亮成了白昼。
光芒在十秒之后才渐渐消失,这时在天空上的人才敢睁开眼睛,在他们眼前铺开的画面,异常荒诞。
“骗、骗人的吧?”凯姆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
“这可真是,恐怖的力量啊。”菲娜脸上的始终如初的笑容此时此刻也有些僵硬了。
“要是没有被冲起来的话,会死吧。”伊莎贝尔还算冷静地说。
菲娜刚刚召唤出的水柱都被光芒炸得不见踪影,幸亏她反应很快地补上了一个风魔法,延缓了众人的下落速度。
方才还是平坦的荒地,除了奥菲莉亚和莱伦在的那一小块土地之外,被炸出了一条几十公里长,近百米深的峡谷,生生将大地分成了两半。
而现在力量施放过度的奥菲莉亚,也幽幽地倒了下去。
“把彼也带回去吧,凯姆。”伊莎贝尔对凯姆说。
“了解。”凯姆从托住自己的风中一跃而下。
这场战斗,终于告一段落了。
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莉柯丽丝的衣衫破烂不堪,所有布料都被鲜血染得通红,她看了看手心上温热鲜红的血迹,双瞳很明显地在动摇着。意识在动摇了几秒钟之后,她下决心闭上眼睛,将手掌握紧,总算压制住了心中对鲜血的欲望。
“迈克,去哪里了啊?”莉柯丽丝晃动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瞳铭发出红月一般的亮光,不停地向四周张望,希望发现熟悉的身影。
迈克在战场上失踪了,生死未卜。
莉柯丽丝奔跑着,找寻着,因为她瞳铭的特性,现在的她长期没有血液的补给,身体力量开始渐渐脱离常识的轨道,变得难以抑制的强大。她的速度比风还要迅捷,她的攻击比猎豹还要凶狠,只要是挡住她路的敌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撕成碎片,极度饥渴的她,理智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但是她并没有选择去肆意地吸取这些平凡人的血液,虽然理性几近崩溃,她心中依然记得自己与迈克之间的约定,拥有了眷属的吸血鬼,只能享用眷属的鲜血。
离开了迈克的莉柯丽丝,无法生存下去,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逐霾者和殒的双重力量让她变得格外强大,帝国军甚至是劣化黯都不是莉柯丽丝的对手,只是她的心思早已不在战场之上,她唯一的愿望,只是尽早寻找到失踪的迈克。迈克和她并不一样,如果孤身一人陷入敌群之中,肯定会死的。
“迈克,迈克……在哪里啊?”
莉柯丽丝着急地东张西望,继续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寻找着,好像这场战争的胜负与她已经没了关系,只要能找到迈克,她就安心了。
但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无论是持枪抗战的少年,还是鲜血浸湿的尸体,都找不到。
维恩特苏醒过来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了,虽然众人齐心合力解决掉了狂鳞这个最严重的威胁,却也无法挽回伊普顿战线的败局,帝国军在硬实力就比帕雷拉的军队起码强了两个档次,再加上黯很有针对性的突击,让帕雷拉军方失去了神使的保护之后根本无从应对。很快,从帕纽斯传来了撤退指令,至此,帝国军朝帕雷拉首都帕纽斯进军的道路再无阻碍。
唯一的利好消息是,由于奥菲莉亚体内的神之力暴走,留下的那条在荒野上的峡谷成为了帝国军队进军的障碍,为仍在帕纽斯留守的军队争取了一点点短暂但格外宝贵的时间。从伊普顿撤走的小部分生力军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得以重新返回前线。
对于帕雷拉的人民来说,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帕纽斯是全国人民寄予希望的最后一道防线,虽然还不至于无路可退,但这里一旦告破就基本可以宣布帕雷拉灭亡了。正是因为如此,很多青壮年都自发拿起武器,加入了反抗的自卫军中。
至于当时使用了“世界”的力量的弗拉沃,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可惜由于体力消耗过大,现在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或许在首都正式开战的时候他都不能恢复战斗能力。他的透支情况非常奇怪,就连很擅长治疗的蒙特利塔瑞安都爱莫能助。
撤退之前伊莎贝尔和凯姆在深坑中搜寻了很久,只是找到了豆浆被烧焦的尸体,却没有寻到塞蒂的遗骸,在那样的爆炸中,没有保护的塞蒂存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伊莎贝尔最后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塞蒂死于那场爆炸之中,并且被高温将残留的黑液全部蒸发。
这个消息两人很有默契地闷在心里,没有告诉维恩特,并且也不准备告诉即将醒来的弗拉沃,这个消息肯定会打击两人的士气,这是很不值得的。现在所有人的精神都必须全神贯注到帕纽斯这场最后的战役之中。
无论是胜利的成就感,还是失败的惨痛事实,都必须全盘接受,这就是战争,容不下一点孩子气和任性。
现在奥菲莉亚的精神状态依旧很不稳定,在听闻了伊普顿市发生的故事之后,露露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奥菲莉亚的任务,从这个女孩子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几天从伊普顿撤过来的两大贵族都在忙于难民的安置工作,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但就算在百忙之中,晨曦每天还是会抽出时间到医院看看维恩特的身体状况,哪怕时间只有那么一点点,就连好好看看维恩特的脸都不够。
一直在帕纽斯主持工作的苏瑞尔·旋鹤这几天忙得更是不可开交,在忙碌布置工作的同时,她还试图从各种渠道了解关于莉柯丽丝的消息,但可惜的是除了在战场上暴走的目击情报之外,再无新的消息。至于他的男朋友迈克所在的师团,很不幸在战役中全灭了,一名幸存者都没有。
至于新加冕的帕雷拉女王,她最近的主要任务是作为国家的精神领袖,协调各个组织和机构之间的关系,并且保持一个积极的心态,持续给予本国民众信心。虽然以她的年龄和资历,说服力还很有限,不过每一个见过她发言或是演讲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努力和真挚,以这样的态度成长下去,一定会成为一名杰出的女王。
自然,在如此的危难关头处在这个位置上,压力不大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女孩来说,几乎是无法承受的,幸亏扎罗夫和凯莉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为拉菲娜斯加油鼓劲,才让她能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
“听说了吗,拉菲。”扎罗夫坐在房间的一角,对正在看战损报告的拉菲娜斯说道,“要犯从监狱里逃出来了。”
“帕布洛·格雷泽吗……知道了,早上才接到的消息,好像是连夜出逃。”拉菲叹了口气,“只不过当时给出的调查报告显示他已经不存在威胁了,就算逃走了也只是普通程度的越狱而已,不需要单独准备什么计划吧。”
“别老是看递上来的资料,自己也要有收集资料的渠道才行。”扎罗夫摇了摇头继续说,“你知道是怎么越狱的吗?”
“晚上的话,应该是趁守备疏忽溜出来的吧。”拉菲娜斯推理道。
“才不是呢,要是这么普通我就不会特别提出来了。”扎罗夫长叹一口气,“监狱的围墙和内层墙壁上被毫无声息地开了起码能同时通过五个人的大洞,你想想看,悄无声息完成这么大的工程,周围的巡逻居然没有发现,原本巡逻线路会经过那些洞的警卫被全部击晕,只凭帕布洛·格雷泽自己,怎么也做不到吧。”
“这、这样啊……”拉菲娜斯听扎罗夫说完,一脸震惊的样子,“也就是说,有很强的人在监狱外施予援手……好奇怪啊,而且,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选在帕纽斯的危急关头越狱呢?”
“想想看以前那家伙做过的事吧。”扎罗夫暗示着。
帕布洛·格雷泽曾经组织了数量众多的亡灵围攻帕纽斯,幸亏众人齐心合力,才化解了那场危机。
“这可,是件大事啊……”拉菲娜斯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却突然又明亮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他的女儿呢,莉莉丝·格雷泽呢?”
“就等你这句话呢,女王陛下。”扎罗夫微笑着站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我去看看,顺便见见我那好久都没有碰面的叔叔,要是不出意料的话,他现在也才发现一直留在身边的莉莉丝不见了吧。”
“嗯,那就拜托你了。”
“知道了。”扎罗夫朝门口走去,“我会叫凯莉来陪你的。哦,对了还有,通知警卫员让他们做好准备,莉莉丝不在的话,就把迭戈·凯雷斯迈抓起来。”
“诶?这是为什么?”拉菲娜斯意外地说。
“姑息了黄昏,又放走了莉莉丝,就算给他一个叛国罪都不为过了。”扎罗夫说完便离开了。
“哦、哦……”拉菲娜斯愣愣地说道,心中难以置信,扎罗夫居然会说出让她抓起自己亲人的话。
但她又想了想,正是因为他是那个坚决果断的扎罗夫,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真是让人佩服啊,他。”拉菲娜斯笑了出来。
而这时,扎罗夫用能力离开了王城,面色轻松。
“居然连新任的女王都敢利用,迭戈那家伙,胆大包天呢。”
此时迭戈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胸有成竹地向坐在对面的晨曦讲述着什么。平常总是待在这里的莉莉丝已经不见了踪影,但迭戈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为什么要选择我?我觉得能胜任这个任务的人还有很多。”晨曦皱眉,不理解迭戈的想法。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你是神使的女朋友,可以很容易地安排神使的行动,从我这里接过了指挥权之后,我手下的那些人你也可以随意调度,能够同时协调好两边的行动的人就只有你了。而且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并且也信任你。”迭戈简要阐述着理由。
“那么,你呢?”
“棋都下到这一步了,成败就看这一次的行动,要我亲自上阵才行。”迭戈心头很清楚这次行动的分量,“这是最后一次的赌博了,如果赌赢了,就能扭转整个战局,如果赌输了,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哦对了,先前告诉你的那些秘密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还有维恩特,这些筹码必须万分小心地利用才行。”
“嗯,我知道。也就是说,首都这边的防御战,交给我来负责了?”
晨曦再次向迭戈确认道,声音中带着隐隐的不安,并不是她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自信,而是苍瞳这个对手颇为强大。在帕雷拉边境的那场博弈中,年轻的晨曦完全处于了下风,在那之后她一直在检讨,在反思,却也想不到在谋略上胜过苍瞳的办法。
缺乏阅历和经验的自己,真的能胜任迭戈交给自己的任务吗?
“别担心,正是因为相信你才把这个重任交给你的。”迭戈轻松地笑了出来,“其实你一直都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吧?能够再一次和苍瞳交手的机会。”
“嗯,是啊。”晨曦点了点头,也露出了笑容。
如果不迈过这个坎的话,自己就永远不会进步,而且晨曦本来就是那种不服输的类型,吃了败仗就一定要讨回来。
咚咚咚——
还没等人应答,扎罗夫闯进了办公室里。
“迭戈,可以准备走了。”扎罗夫的语气很平常,一点都不像在逮捕犯人。
“哦,知道了。”迭戈很费力地把长满赘肉的身子从椅子里拖出来,站了起来,“这么多年还没吃过牢饭呢,体验一下也不错。薇尔莉特小姐,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让扎罗夫带话给我就行了。”
“虽然是麻烦事但是也不得不做呢。”扎罗夫无奈地晃了晃头,“请多指教了,贵族。”
“何必这么见外呢,我和维恩特可是承蒙过你的恩情的。”
要是没有扎罗夫的帮助,当时维恩特的抢婚计划也不会那么顺利。
“哈哈,被贵族记住还真是荣幸呢。客套话就先不说了,等我回来之后,我给你讲讲王族这边你可以利用的资源。”扎罗夫豪爽地笑道。
“嗯,那么就麻烦了。”
晨曦手边现在握有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还有一些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的情报,她现在需要想的就是怎么把这些资料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正如迭戈所说,如果利用得好,就可以扭转现在几乎败局已定的战事。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并不像以前那么微薄,也可以像自己的恋人维恩特一样,用自己的双手改变和拯救世界。
终于有机会,和维恩特并肩作战,而不是只会祈祷的累赘了。
听说了奥菲莉亚的故事之后,蕾米也和露露一起照顾起了奥菲莉亚。
虽然奥菲莉亚已经不再哭泣了,却只是成天成天地倚在阳台上看着天空,并不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在无谓地让时间从手中流逝。
“那个人对她来说,相当重要吧。”露露坐在房间里,无奈地对蕾米说道。
“是啊……就算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再碰上别人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蕾米将两人的茶杯重新倒满,“至少现在只能交给时间了。”
两人现在无论说什么奥菲莉亚肯定都听不进去,只能期待她慢慢冷静下来,在这段时间里为了防止她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行为,两人要好好守护着她,这是很重要的工作,她们现阶段也只能做到这个而已。
“唉,但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啊……”露露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是哪个方面都希望那个能一瞬间制造出巨坑的奥菲莉亚能在帕纽斯保卫战上成为战力,虽然露露和蕾米出于同情在毫无考虑的情况下就接受了照顾奥菲莉亚的任务,但接下来各个方面的巨大压力还是让她们有些焦躁和烦恼起来了。
“着急也没办法,从大义上倒是能讲得通,但是和失去最重要的人的人讲什么大义,实在有点太残酷了。”蕾米皱着眉喝了口茶,“或许在她振作起来之前,我们就必须要上战场了。”
“嗯,是啊……”露露低下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愁容。
“还是不行吗?”蕾米试着问道。
“没有,不是因为那件事了。”
露露现在拿起武器已经没有问题,差不多已经从心理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现在是在担心战争的结果。
“就算勉强我也会上战场的,这是早就下了决心的事。”露露的声音很坚定,“我们都是逐霾者对吧,就算蕾米姐退出了逐霾者,当年加入逐霾者的心情依旧是没变的吧。就算是为了你们两个人,我也要战斗,这样才能了结里昂他未完的心愿。”
“是啊,像奥菲莉亚这样的孩子,不知道还有多少……真希望和平能够快点到来。”
“嗯,而且一定要是我们胜利之后的和平。”露露坚定地说。
距离帝国军队营地不远的一座小山上,泠锋坐在山崖边,眉头紧锁。在他的身边站着的苍瞳依旧保持着平常镇定的表情,只不过这回他并没有带着礼帽。而在他们两人身后,黄昏静静地倚树站着,自己想着自己的事,完全没有要参与那两个人的话题的意思。
“没想到狂鳞居然会被打败,唉,损失惨重啊。”泠锋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叹气了,狂鳞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他高估了这个作品的实力。
“还是你自身的问题吧,无论狂鳞它有多强,瞳铭没有绝对的保护的话就不是所向披靡的,当初为什么不对狂鳞它也做那个瞳铭分离的手术呢?”苍瞳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责备的意思。
“我也想啊,要是它肯听我的话我又为什么要把它扔到兰道尔去?”泠锋的声音很无可奈何,“分离瞳铭的话只要它本人抵触我也没办法强制进行,毕竟它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根本没办法用什么手段压制住,就连这次让他参战都不得不摧毁它的理智,唉……这下可好,满意的作品被摧毁了,还把最后一个神使拱手送给了那些家伙。”
“是啊,不过总体来说他们还是没有机会翻盘了。”苍瞳想了想说道,“能够称得上是战力的也就是弗莱维娅·伊莎贝尔还有维恩特·安德鲁,其他人应该是赶不上最后的这场战斗了,虽然每个人都蕴含了很强大的力量,但没时间发育也就无济于事。”
“能够一瞬间炸出那么长的一条巨坑,的确很可怕……”泠锋也摇了摇头,“哈,也就剩最后一步而已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妥当了,就只差帕雷拉的那块晶石了。”
“话说,凑齐所有晶石就可以唤醒艾米尔的意识,这个传说是真的吗?”苍瞳用怀疑的口气说。
“大概是假的吧,事实上晶石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没人知道呢,只是因为‘苍之使’那边的宗教解释就把这几块石头当成宝物一般供奉起来,其实就连那些教徒也不知道这个传说的真假吧,就算是写在教义里的东西,也没有理据呢。”
“但是,那位大人还是选择了相信。”苍瞳叹了口气,那位大人自然就是伊诺莱特。
“不然他也太可怜了,一点指望都没有。”泠锋说着站了起来,“黄昏,你能把晶石偷出来吗?”
“我?”黄昏的意识好像才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困惑地看着泠锋。
“你的能力最方便潜入了,如果等我们攻进帕雷拉再去抢夺晶石的话,只怕会晚很多时间。”泠锋解释道,“逐霾者也不是傻子,我们的意图现在已经这么明显了,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在圣洛伦山上布防的时间就越充分,完成任务也就越艰难。”
“唉,好吧好吧,我去试试。”黄昏懒洋洋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顺便办点私事也没问题吧。”
“无所谓,但越快越好,晶石到手我就出发去圣洛伦山,你们就在主要战场上牵制住他们,等事情结束之后,就快些过来,说不定那边的局势要比帕纽斯这边还棘手。”
“是是,真啰嗦。”黄昏说完看都没看泠锋一眼,抬手升起一面镜子,消失在了镜世界的彼端。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这个国家到最后,还有什么精彩的表演吧。”苍瞳笑着,望向远方残红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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